第23章 游戏开始(1 / 1)

凤难驭:妻难训 野良 19520 字 4个月前

游戏开始

李玫一听在理,无名冷风瞬间席卷了全身,靠近张四神神叨叨的问着:“你觉得是宠儿的冤魂在作祟?”

张四一听傻眼了,这个蠢娘们,满脑子神神鬼鬼的,没发现府中还有一个比厉鬼更恐惧的人物吗。

“你倒是说话呀,别一副见鬼的模样。”

“三夫人不觉得府中的氛围很奇怪吗?”

李玫沉思了几秒,惊慌在心,哪还有脑子思索府里的事。心想张四也是捕风捉影,自己不如赶紧回娘家去。

“奇怪个鬼,本夫人有事情回娘家,你们一边玩去。”

张四急忙拉着她,他清楚沈洛男下一个要对付的就是自己和李玫,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团结才是力量。

“松开,你想死吗”

李玫怒不可遏的大叫,她一秒都不想待在这里,因为空气中充斥着死亡的气息。

“三夫人,你走不得,那个人会追寻过去杀死你的”

“谁?”声音有点发虚。

“小人怀疑宠儿的奸夫就是沈洛男,也是他杀死了二夫人……”

张四的话打断了李玫回家的想法,若他说的是真的,外面更加危险。她见识过沈洛男的那柄剑,透着邪气带着血腥,似乎能在眨眼间要人性命。

她本想找言安甲说这件事情,也想过去报官,指证沈洛男是杀人凶手,苦无没有证据。沈洛男现在算是榆林城中的大人物,风头盖过了言安甲,更是百姓和百官心目中榆林王府的继承人,谁都不能肆意指控于他。

两人想出了一个计划,打算用计把沈洛男印出来,到时候人赃并获,他们也免了无妄之灾。

计划出奇的简单,让李玫当诱饵,若沈洛男真的是替宠儿报仇,自然不放过这个好机会。当时李玫万般不乐意,说万一沈洛男真的杀了她,她找谁哭诉自己的无辜,难道阎罗王不成。

张四就好心安慰,说自己会带人一直躲在窗外保护她,再加上迷烟的帮助,拿下个沈洛男不在话下。

可笑的是,他们的讨论都被沈洛男听见了。他坐在枫树上,神情淡然的擦拭着魄,感觉它的躁动和不安分,它想念血腥味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张四以护院的身份调走了西厢房的守卫,自己找了几个传说中的江湖人物,日夜躲在李玫房外的草丛里。

李玫时不时出来妩媚弄骚一下,心里怕得要命,生恐沈洛男突然出现,那柄带着红色的长剑划破自己的喉咙。

连续招摇了几天都没动静,沈洛男一直在东厢房内休息,偶尔到院子里看一下风景人情。

一日黄昏,李玫怀着满腹的怨气和牢骚准备回房的时候,刚好与迎面而来的沈洛男遇上。她下意识啊了一声,面带惊恐的连连后退。

沈洛男习惯抚摸着下巴的胡渣,露出一个无害的笑脸:“三娘好。”

看着他缓缓向自己走来,李玫恐慌的看着草丛,张四他们正蓄势待发,沈洛男稍微有点异样就能他拿下。

只见沈洛男与她擦身而过,径直往不远处的莲花池走去,估计是奔着开放的莲花去的。

李玫出了一身虚汗,脚步凌乱,在小霞的搀扶下走回厢房。

张四他们也蹲守了一段时间了,眼见江湖草莽都有点憋不住气了,张四只能另外加钱,好声好气安慰他们再多等几天。

夜幕刚至,沈洛男穿一身白色长衫,脸色惨淡的往外走。今天是宠儿的百日祭,一切的恩怨仇恨都会在今晚结束……

草丛里的人困意连天,打着哈欠东倒西歪的靠在一起。张四一如既往的紧张监视,今天的月亮异常圆亮,内心一个声音告诉他,今晚毕竟有事情发生。

西厢房外,沈洛男看了一眼院子,左眸清晰的看穿了躲在草丛里的人。预先让自己服下一颗药丸,在衣袖上撒下迷药,然后扬起嘴角冷冷一笑。

江湖草莽开始冲张四吐槽,说是离家一个多月了,每天蹲守在草丛里,身体都快长草了,估计回家老婆孩子都不认识了。

张四敷衍的应对了几句,忽然感觉一个白影闪进李玫的厢房,之后里面发生撕心裂肺的惊叫声……

张四一听有戏了,赶紧带着江湖草莽过去。本想戳破窗户纸往里放迷烟,谁料想刚靠近,扑鼻的香气迷了他们的脑子。门被一阵怪风拉开,他们也被拽了进去,摔在地上扶着脑袋呻吟了几声。

门紧接着自动关上,房间内充斥着奇异的香,他们头脑发晕四肢发麻,艰难的抬头查看。

一袭白色的沈洛男站在房间里,背对他们而立,双手交在背后。

李玫杏目圆瞪的倒在椅子边,眼中弥漫着骇人的惊恐,一动不动的看着沈洛男。

“不是想抓我吗,现在我来了。”

他的声音比寒冰更冷,似乎来自地狱,让人莫名胆寒。

张四挣扎着想起来,无奈手脚发软,钢刀无力的落在一边。

只听见沈洛男缓缓叹了口气,转身时冷眸盯上他们的脸。

张四惊慌的想跑,双脚不听使唤,只能瘫坐在地上汗流浃背的看着他。

沈洛男淡淡的看着他们,不笑不说话,甚至连眸都是灰暗的。地上的人都带着恐慌,像是虎口面前的人们,害怕下一秒就会被杀死。他想着百日前宠儿还在,笑靥如花的看着他。物是人非,她长埋黄土下已经百日……

“沈洛男,你别嚣张,等下巡逻卫队就过来了,你的真面目也就公之于众了!”

张四毫无底气的说着,濒临死亡,他的脸上布满了汗水,咸腥的直扑自己的鼻子。

沈洛男看了他一眼,忽然放纵的大笑着,笑得人心惶惶,笑得他自己的心都碎了。

“你是宠儿的奸夫,也是你杀死了二夫人对不对?”

张四妄想转移话题,趁沈洛男不在意的时候破门逃跑。迷香是尧圣亲手研发出来,中毒者一个时辰内全身无力,天下也无解药。

沈洛男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突然在他面前蹲下。

“我回答了你的疑惑,你也能告诉我一些我想知道的吗?”

说着一脚踩在张四的手掌上,看着他面露痛苦,愉悦的笑着。

“你对宠儿做了什么?”

张四咬紧牙关一味摇头,他一心等待巡逻卫队注意到这边的异常,然后带人冲过来把沈洛男抓获。

沈洛男故作惊讶的哦了一声,拿过钢刀刺穿了张四的手掌。随着张四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在场的人都震惊了,害怕的缩着身子咽着口水。李玫早就吓得一身冷汗,不住的颤抖。

“你以为巡逻卫队能及时赶来救下你们,所以你就想拖时间?”

张四哆嗦着,发出阵阵痛苦的低吼。

沈洛男拔出钢刀看了一眼,俨然成了一只野兽,眼中没有一点情感。

“你们等了我一个多月,我也观察了你们一个多月,巡逻卫队不会来了,今天是宠儿的百日祭,他们自发的去后院给她烧纸祈求去了。”

张四心头一怔,竟忘记了今日是宠儿的百日祭,说明他们将没有支援,巡逻卫队也许会来,只不过是给他们收尸的。

房间内那股芳香依旧,麻痹了他们的身子,恍如到了一个仙界,脸上不由自主流露出欣然的笑。江湖草莽见识过形形色色的迷香,身边一直放着各种解毒药,可却发现没一种对这个有用……

“还不想说吗?呵呵。”

笑得有点假,甚至自己都感觉嘴角在抽搐。

看着钢刀再看看张四,似乎在想拿哪个部位下刀。张四恐慌的一直摇头,突然间泪水涌出,可怜的看着沈洛男,似乎在说,高抬贵手。

沈洛男自顾自叹了口气,眼见着钢刀要落在自己的肩头,张四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一股脑把事情说了出来。

“是我该死,鬼迷心窍玷污了宠儿。可我真心不想的,你是男人也懂得,有时候意乱情迷做出些错事是正常的。求姑爷高抬贵手饶了我吧,我会马上离开榆林,一辈子都不会再踏足了——”

张四还在幻想自己的美梦,苦苦哀求沈洛男饶恕自己,苟延残喘的想保全自己的小命。

沈洛男浅笑着看着他,仰头看了眼房梁,若有所思的叹了口气后,随着张四的呻吟声,一簇鲜血从喉咙口喷出,瞬间吓愣了他们。

放下带血的钢刀,把手上的鲜血在张四衣服上擦了下,缓缓起身走向李玫。

汗水浸湿了衣裳,李玫痴痴呆呆的坐在地上,眼神涣散的看着地面。

“你……”

“求求你不要杀我,宠儿的死真的和我无关,我只不过站在黄莺儿那边说了及计划,真的没有想过会害死宠儿——”

李玫扑身抱住沈洛男的大腿苦苦哀求,沈洛男勾起她的下巴,看着她梨花泪雨的脸不住的啧啧作响。李玫还以为有希望,顺势抱着沈洛男的脖子,看着他的脸色,小心的亲吻他的脸颊。

沈洛男惆怅的叹了口气,看着李玫精致的脸怜惜的抚摸了一下。

李玫忐忑不安的看着他,勉强挤出一丝浅笑。

“求求你放过我,我会日夜为宠儿祈福的,也不会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

“真的吗?”

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左手掌暗自攥紧。

李玫小鸡啄米的赶紧点头,看着他的眼神温驯了下来,暗自为自己松了口气。

“不过——”魄瞬间刺穿她的心脏,不带一点血污的飞回他的左手掌内。“错了就是错了,你乖乖去陪宠儿吧。”

来不及恐惧,也没有痛苦,李玫应声倒地,心口那抹玫瑰来得妖娆。

接连死了两个人,江湖草莽大气都不敢喘,汗水迷离了眼睛。

擦去脸上的吻痕,李玫留下的最后印记,缓缓转身看着江湖草莽。

“不要——我们只是收了钱做事,真的不关我们的事情——”

人在死亡关头都想做最后一搏,想为自己争取最后的一条生路。

沈洛男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宠儿的恩怨的确与他们无关,可是放走他们,自己将会有大麻烦。

他们看沈洛男在发呆,悄悄的掏出怀里的迷药撒了过去。一阵白烟过后,沈洛男不由往后退了几步,感觉眼睛火辣辣的疼。

李六是他们的头头,一个打家劫舍的无耻之徒。张四招江湖豪杰,他们就浑水摸鱼,本想从榆林王府拿点好处,没想到卷入了这场恩怨里。看沈洛男中了自己的迷药,想抓住他找言安甲邀功。

人心都是贪婪的,一步走错,全盘皆输……

“小的们,把他制服,然后向榆林王领赏去!”

李六面目狰狞的笑着,扶着柱子站起来,拔出腰间的钢刀猥琐的看着沈洛男。

迷药的效果差不过已过,而沈洛男猝不及防中了李六的迷药,此时双眼迷离体内发虚,扶住桌子咳嗽了几声,运气调整自己的真气。

李六啐了口唾沫,洋洋洒洒的挥舞着钢刀。他的手下见此,拔出钢刀看着沈洛男。刚才的事情还心有余悸,没一个人敢上。

“窝囊废,他都这样子了,你们还不敢上!”

李六叫嚷着,心底虚得很,怕那柄沈洛男体内的剑。目睹了它来去自如,像幽灵一样取人的性命,不得不防。

沈洛男擦去脸上的迷烟,半眯着眼睛不屑的看着他们。

“我本仁慈,想饶恕你们的,不过现在,呵呵——”

李六一听乐了,用钢刀指着沈洛男讽刺的说着:“你杀的是你的三娘和王府的护院,似乎二娘也是你杀的,还和四娘宠儿有一腿,你说你仁慈?你在搞笑吗?哈哈”

沈洛男不以为然的笑着,迷烟显然起了作用,他预想着巡逻卫队此时也快到了,他的压轴好戏也将上演。

“打家劫舍也需要一点本事的,你们只是欺软怕硬的小喽喽,不入流的小角色,呵呵。”

李六脸色铁青,看着自家兄弟的胆怯,壮着胆子高声说着:“你越是激动越是说话,迷药的效果就越强烈。大概不用一盏茶的功夫,它就会顺着你的血液流遍全身,到时候你就任我宰割了,哈哈。”

沈洛男不紧不慢的笑着,魄在体内很不安分。

“就这么想拿我领赏?不过你们太弱了,靠近我也是一种困难。即便我中了迷药,不过对付你们还是绰绰有余的。”

李六是个挑衅不起的汉子,心想他中了迷药,倒下是迟早的事情,自己只要等就行了。

沈洛男深呼吸了几口气,在他们商量的瞬间,魄从左手掌内飞出,刹那间杀死了李六的手下。他惊恐的叫了一声,双腿发软,握着钢刀的手在哆嗦。

“怎么样,知道害怕了吧,呵呵。”他沾沾自喜的笑着,猫眼透过窗户纸看见迅速赶来的巡逻卫队。“是想束手赴死,还是跪下来恳求我?”

“我——决定放手一搏”

怒吼一句,举着钢刀直接向沈洛男刺去。

钢刀直接刺入他的胸口,滚烫的鲜血喷了李六一脸。他错愕的看着面带浅笑的沈洛男,竟然没有放抗和避让,就这么被自己重创?!

钢刀擦过心脏刺穿了身体,沈洛男低头看着锋利的钢刀,胸口的剧痛差点让他昏厥过去。

李六疯癫的大吼着,不明白沈洛男这个举动是为了什么。

“恭喜你,你的放手一搏成功了。”

“为——什么?”

沈洛男没有回答,只是一味哧哧的笑,脸色一点点苍白——

“疯子!你是个疯子!哈哈,疯子——”

李六被吓疯了,当他准备转身逃跑的时候,赶来的巡逻卫队击毙了李六。

沈洛男倒下的那一刻,恍惚间看见夜空中宠儿的笑脸,她的笑一如既往的温柔,纯粹的不带一点尘埃……

言安甲和言若熙接到府中侍卫禀告匆匆赶来,言安甲一时间失去三位夫人,到府的时候当场昏死了过去。管家把他小心扶回房间,找来大夫给他诊治,只是说气血攻心导致的昏厥。不过言安甲年事已高,又遭遇痛失夫人的事情,想来时日无多了……

厢房内摆放着几个棺材,分别是黄莺儿和李玫。张四和李六他们放在地上,尸体上盖着白布,都已经死去。

言若熙伤痛的闭上眼睛,突然想起沈洛男受了重伤,急急忙忙的赶去厢房。

他的伤口已经包扎,眉头深锁脸色苍白,气若游丝,似乎随时可能离开这个世界。

言若熙不由痛哭了出来,在丫鬟的搀扶下坐到椅子上。大夫诊断玩后收拾东西走到言若熙身边,不禁唉声叹气。

丫鬟小文看了眼自己的主子,连忙问道:“姑爷怎么样了?”

大夫捋着胡须想了一下,慢条斯理的说着:“郡马爷伤势颇重,胸口被钢刀刺穿,幸好未伤及心脉。待小老儿配制几贴汤药,再配以特质金疮药包扎,不月内可康复。”

听到沈洛男的伤势如此之重,言若熙的泪水更加收不住了,心痛一发不可收拾。

小文带着大夫退下,特意关上了房门。

呆坐了一会儿后,言若熙抹了下脸上的泪水,缓缓向沈洛男走去。

站在床边静静的看着他,良久后坐在床上握住他的手,冰冷的刺骨。

“洛男——”泪水汹涌而来,滴落在沈洛男的手上。“为什么会让自己受伤?我多么想你是属于我一个人的,可你隐藏了太多,我不敢去想,也不敢去深究。该死的人都死了,只希望你能安静的待在我身边……”

言若熙不知道沈洛男是否听得见,喃喃自语的说着自己的话。

榆林王府几度风雨,三个夫人相继死去,张四揽下了所有的罪责。巡逻卫队证明李六重伤沈洛男,之后从张四房中搜出和李六等人勾结的信件。大家自以为是张四伙同李六等人想抢夺李玫,从她身上得到榆林王府账房的钥匙。结果李玫不从,一行人丧心病狂杀死了她。沈洛男拔刀相助,没想敌不过众人。幸而巡逻卫队赶到杀死了李六,一切的风波都过去了……

沈洛男再度成了榆林城的大英雄,百姓纷纷为他烧香祈福,希望他能早日康复醒来。

言安甲病倒,沈洛男重伤卧床,黄莺儿和李玫的身后事是言若熙一手操办的。榆林王府人口凋零,上方终日笼罩着阴霾不散。言若熙一夜成长,默默肩负着王府的职责。面对前来悼念和关怀的宾客,勉强微笑以待……

在昏迷了第五天后,沈洛男昏昏沉沉的醒来,睁着干涩的眼睛茫然的看着四周。胸口的伤放肆的作痛,每呼吸一口都是致命的痛。他想起前几天的杀戮,难以想象自己的双手沾满了血污,特别是那几个江湖草莽,他们之间没有恩怨,却因为在自己的计划中,必须得死去……

忙活了一天的言若熙,迈着疲惫的步伐缓缓走来,打开门的刹那间看见沈洛男正看着自己,他的眸很干净,让人有种如沐春风的舒适。

泪痕未干又添两行,一个拥抱填补了所有的创伤……

言安甲终日不能安寝,每每闭眼都能想起宠儿。想起她刚进府时的俏皮,想起她天真无邪的笑脸。每次思念成狂,他都会让管家扶自己到宠儿的厢房里坐一下,有时候是半天,有时候就是一天。

言若熙看在眼里痛在心里,看着自己的老父郁郁寡欢,身子一天比一天的瘦弱。她会到佛堂为他诵经祈福,希望上天能多给他一点时间……

又是一夜黄昏,言安甲不知不觉中睡着了,醒来时管家不在,估计为他弄晚膳去了。他安静的坐在宠儿的床上,无意间看见柜子底下有一张纸条。扶着老腰艰难的拿出来,也发现了那个惊天大秘密……

榆林王言安甲卧病在床的消息传到了倾爵的耳中,她特意派御医去给他诊治,希望唯一的长辈能安享晚年。

他悄无声息的躺在床上,时不时抬头看下窗外。言若熙每天忙碌在老夫和夫婿当中,亲自为言安甲煎药的时候疲惫的睡去了,言安甲命令婢女把她扶回厢房中,让她好好休息一晚。

纸条上的字字句句都在心中,他知道那是谁的笔记,偌大的天下也只有他会写出这些奇怪的字来……

知道自己的时日无多了,回想起过往的事情,他打算拼上老命,也要和他说清楚,不能带着疑惑入土,不然会死不瞑目。

沈洛男刚可以下地走路,正当他站在窗前发呆的时候,管家匆匆来报,说是言安甲要见他。换上衣裳停留了一下,之后快速向言安甲的厢房走去。

到的时候管家正在门口等候,让他进去后自己去厨房给言安甲准备晚膳了。屋内弥漫着古怪的香,像是熏香,又像是迷药。沈洛男屏住呼吸缓缓走入,此时言安甲正靠在床上,令他错愕的是,他手上拿着的是自己教宠儿写的字。

事情似乎已经败露,沈洛男也明白了言安甲突然召自己过来的用意。他的人生已经走错,唯一的开路就是杀出去。

言安甲似乎没有质问的意思,静静的看着左手中送给宠儿的珠钗,泪水破堤般涌出。

沈洛男难以置信的看着,小心走到他的床边站好,眼中一片死灰。

“差不多两年时间了,我还记得刚和宠儿见面时候的情景,她是个脏兮兮的小丫头,喜欢对着别人浅笑,无论对方的脸色怎么样。就在她对我浅笑的那一刻,我的心底有一个声音在呐喊。后来我把她带回了王府,给了她荣华富贵,只想她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生活在我身边,我唯一的愿望就是时常能看见她的笑脸,直到我人生的尽头——”

一口气没上来,言安甲剧烈的咳嗽着,脸色渐渐凝红,大有随时断气的节奏。

沈洛男迟疑了一下,运气帮他度过那口气,看着他脸色恢复了原样,背身看着窗户。

“呵呵,看来你也不是一个无情的人。”

深呼吸了几口气,仰头茫然的看着上方。

“得知宠儿怀孕的那一刻我震惊了,我和她未行房事,以礼相待,从来不曾勉强她做过什么。我没想过杀她,哪怕她坚持把那个孩子生下来,我都愿意抚养。可是酒后弄人,呵呵——后来我想过了,宠儿的怀孕时间不是宴席的那几天,她早在你和若儿结婚的时候就怀上了。府中有几个男人,能让她怀孕的男人是谁,我想通了。可是我不敢说,我宁愿把这个秘密藏在心底。我怕说出来后,连若儿的婚姻也会变得不幸福。我到发佛寺诚心吃斋念佛,一方面是对宠儿的忏悔,一方面是想给你时间,让你放弃过去的恩怨,能和若儿安稳的度过下半生。可是——”

言安甲伤痛的看着沈洛男,这个谜一样的男人。

“莺儿和李玫的死和你有关吧?甚至于张四和那些江湖草莽也是你杀的吧?”

沈洛男的嘴角微微扬起,赞赏的鼓起了掌,冷眸刹那间盯上言安甲的脸,吓了他一大跳。

他不否认和抵赖,他的目的已经达成,宠儿的仇已经报了。对于言若熙他没有一点的留恋,他想立刻离开榆林王府,陪着尧圣逍遥快乐的过下半生。

“你到底是谁?看得出来你不爱若儿?你也不是一个贪图富贵的人,为什么要接近若儿?来榆林王府到底是为了什么?”

沈洛男浅笑不语,一个临近死亡的老头对自己造成不了任何的伤害。以他现在的武功,可以随心所欲的做任何事情,除了不能挽救宠儿……

忽然他想起了那个黑影,难道是言安甲派遣来的神秘高手,打晕自己为的就是报复自己的夺人妻子和对言若熙的不忠?

言安甲低头看着珠钗喃喃自语,三个多月的时间苍老了很多,没想过自己的晚年会是这么悲伤凄惨。

“当初尧圣把你托付给我的时候,我就觉得你不是一般人。你的眼神太睿智,似乎隐藏了很多事情。我刻意让若儿远离你,没想到你们还是走到了一起。我以为婚后你会好好待若儿,可你为什么要和宠儿有染?”

“那只是个意外”

一个美到他不能呼吸的意外,而他爱她,是发自内心的。

言安甲突然哧哧的笑着,充满泪水的眼睛狠狠的瞪着他:“你的意外摧毁了一切,若不是你,宠儿也不会死。她是那么天真活泼,我视她为珍宝,呵护着她,不让她受到一点风雨。可是你呢?让她怀上了孩子,你却连站出来承认的勇气都没有,你……”

“住嘴!”

过于激动牵扯了伤口,沈洛男的眼角抽搐着,充满愤恨和威胁的眼睛看着言安甲。

“我想过马上带她走,可是有人暗算了我,是不是你派人潜伏在我身边?或者说,你接受不了宠儿的出轨和不忠,早就猜想到奸夫是我,就暗中派人打晕了我,不让我救走宠儿?!”

他声嘶力竭的吼着,每每回想起宠儿的死,他都会想到那个黑影。要不是黑影趁他不备将他打晕,宠儿也不会无辜死掉,他能顺利的救出她。

言安甲嘲讽的笑着,直起身子冲沈洛男大吼:“你在说什么胡话?以你的身手,谁能暗算得了你?是你没有勇气去承担和面对,宠儿才会含恨而终。沈洛男,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我之前真是看错你了!”

突然言安甲的脸上闪过一丝异色,他想起了叔炎对他说的话,当时叔炎谈及沈洛男的神色,似乎认识这个人。若沈洛男说的黑影存在,唯一的可能只有一个,是叔炎安插下来的内奸。

“归根究底都是你的过错,宠儿是你下令害死的!”

他执拗的认为是言安甲酒后下令害死了宠儿,从始至终他都在责怪别人,怪言安甲的一时糊涂,怪黑影的暗算。他从没想过宠儿是带着自己的孩子含恨而去,也许他从来没意识到,自己才是那个罪魁祸首。

“别口口声声把责任推卸到别人身上,黑影不是你可以脱罪的借口!”

突然间他看出了言安甲脸上的异色,似乎在自己说及那个黑影的时候,他想到了什么,难道真的如自己所说的那样?

沈洛男激动的揪住言安甲的衣领,不顾一个奄奄一息老人的苟延残喘,厉声质问:“你是不是知道那个黑影是谁?黑影到底是不是你派遣在我身边的?!”

言安甲一愣,看着面目扭曲的沈洛男,焦急的咳嗽了起来。

“你——你放开我——”

沈洛男邪气的笑着,言安甲的反应证实了他的猜测,他的眼神在躲避,似乎知道那个黑影的身份。

“你知道我的身手,那也应该清楚我能轻而易举的杀死你,以及你的宝贝女儿,然后逃之夭夭。可是我不会这么做,虽然我不爱言若熙,但她是爱我的,我也不会伤害宠儿生前的朋友。”

他的话里充满了要挟,言安甲惊慌的看着他,清楚若逼急了他,整个榆林王府将有血光之灾。

犹豫了一下,他只能说出:“炎帝曾向我打听过你的事,似乎特别关心你。你说那个武功在你之上的黑影打晕了你,那黑影定然不是榆林王府中人……”

“可恶,又是叔炎那个禽兽”

过去不可磨灭的伤充斥着身体,沈洛男喷出一口鲜血,虚弱的扶着床坐到地上,赶紧运气疗伤。

言安甲从他的话里听出了端倪,想起了一直困扰自己的疑惑,关于沈洛男的来历和来榆林王府的用意?

“你认识炎帝?”

沈洛男点点头,事到如今他也不怕说出真相。言安甲为了保全自己女儿的幸福,即便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也不会贸然说出去。

言安甲倒吸了口凉气,继续试探的问着:“你和炎帝有瓜葛?”

这时沈洛男运气完毕,站起来擦去嘴角的鲜血,邪里邪气的看着言安甲,许久咧嘴一笑:“不是一直好奇我的来历吗,我今天就一次性全告诉你。”

他平生感觉巨大的恐惧袭来,而制造这种恐惧的,竟然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少年。

沈洛男沉思了一下,迫使自己打开那道尘封已久的记忆大门。

“我的本命是慕连斯——”

言安甲错愕的屏气,差不多两年前搞得皇宫翻天覆地的男宠慕连斯,曾是女王倾爵的最爱,后来因为造反而被关进天牢,最后神秘死去。倾爵却以皇室大礼将他安葬了皇陵。

一个已经死去一年多的死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倾爵也没认出来?

见到言安甲的诧异和惊恐,沈洛男饶有兴趣的说了下去:“曾经我和倾爵相爱,我们发誓陪伴彼此一生,半途中叔炎杀出。他污蔑我造反,倾爵竟然也信,把我打入了天牢。在天牢那段没有光亮的日子里,我才知道倾爵只是利用我,她早就厌倦了我,而移情别恋叔炎。她是想借用叔炎的手将我铲除,她才是幕后的黑手。命不该绝,也许是老天怜悯,我没有死去。我成了尧圣的徒弟,一年来都跟着他在空圣山修炼。我练就了一身武艺,为的只是报仇。凑巧的是言若熙误入空圣山,还把我带到了榆林王府。我的计划本来是利用言若熙靠近倾爵和叔炎,然后将他们杀死。我没想到会爱上宠儿,还让她怀了我的孩子。后来我和言若熙的婚礼上,我顺利的见到了我的大仇人,可是我没报仇,因为小月儿——”

每当想起小月儿时,沈洛男的嘴角就是发自内心的浅笑,也是那个小精灵一度让他放弃了仇恨。

“倾爵和叔炎走后,我想放弃报仇。这时候宠儿刚好怀孕,我满心欢喜,以为能带着她隐居起来,过着一家三口的天伦之乐。可是你——”

愤恨的盯着言安甲,带着巨大的仇恨一字一句的说着。

“是你下令把宠儿关押,她才会被张四玷污。后来你听从黄莺儿和李玫的鬼主意,还下令处死了宠儿。那天晚上,黄莺儿那个贱人勾引我,完事后还说宠儿的坏话,我一怒之下杀了她。张四和李玫察觉出我的异样,找来那些江湖草莽想阴我。后来刚好是宠儿的百日祭,我如他们所愿,到李玫的厢房中说出了怎么杀死黄莺儿的事。那些小喽喽想抓住我,真是可笑。为了隐藏自己的罪责,我故意受李六一剑,李六被赶来的巡逻卫队杀死。不用我多说,愚蠢的世人又把我当成了膜拜的偶像。说我不顾个人安危和张四李六拼搏,即便没有救下李玫,光荣负伤也是个大英雄——”

事情出乎了言安甲的预料,他猜想过沈洛男不是他的真名,他来榆林王府也是有阴谋的。没想到他带着血海深仇而来,幸好婚礼当天没有对倾爵和叔炎下手,不然榆林王府将被夷为平地。

“我本想放弃,我也选择了放弃,不然倾爵和叔炎早就死去。可这次我不会善罢甘休,叔炎一再的破碎我的美梦,是因为他,不然我也不会错过救下宠儿。我不是软弱无力的,也不会一忍再忍。我要让他知道,慕连斯即便死了,沈洛男会带着他的怨恨和执念,不会让他的生活安宁”

这是一个已经走火入魔的男人,无意间流露出的杀气让人窒息。

言安甲本想劝说,突然间心头剧痛,来不及呻吟就死了。闭眼那一刻,言安甲的手向着他的方向,嘴巴一直张着。也许是佛口婆心的劝说,也许是猛如野兽的指责。

沈洛男淡淡的看着他,没有一丝情感波动。他相信自己此生不会再有情绪波动,自从宠儿死的那一刻,她已经带走了自己的一切……

言安甲的死无异于给言若熙雪上加霜,在言安甲的葬礼上,她一度哭到昏厥,哽咽着不能说话。沈洛男面无表情的扶着她,任由她在自己的怀中嘶吼哭泣,默默的看着言安甲的尸身被大火侵袭,然后和宠儿同棺而葬。

也许刚开始他就错了,他却执迷着一错再错……

榆林城被厚重的哀伤所笼罩,倾爵知道这个消息后一怔,难以想象几个月前还精神奕奕的言安甲猝然离世,还有他的几个夫人,都离奇死去。她开始感觉到不安,常常一个人坐着坐着就陷入了沉思……

倾爵旨意下,榆林王没有子嗣,世袭爵位没有传习,她就下旨封言若熙为云瑶公主,而沈洛男成了须弥王,言喻之意是要他如佛般温柔厚道,对待言若熙和家臣属下要慈祥温和。

这时,一个惊天大计划在沈洛男的心中酝酿,他相信……

夜晚,沈洛男躺在床上发呆,伤口正在愈合期,他只能安静的躺着想事情。有时候魄会出来和他打声招呼,带着他的眸走向黑暗……

时值八月,秋意扰人心。月光洒落一地,带着孤单和惆怅。他转头看着门口,猜想言若熙也该回来。几个月来发生了太多事情,宠儿死去,黄莺儿,李玫和张四陪葬。言安甲死于心脏玻

恍惚间,榆林王府人丁锐减,好似飘荡在风吹雨打中的大树,迟早有消亡的可能……

静养的这段时间他想了很多,每次睡前都会安慰自己去忘记,可每次醒来,他诧异的发现自己的眸都是猩红色的,心中那团复仇之火燃烧的旺盛。

正当他在沉思的时候,言若熙托着疲惫的身子进来。从一个爱玩闹的少女,被迫成长为扛起责任的女人。她多么想找一天,好好的睡个好觉,可惜——

言若熙已经习惯了沈洛男的发呆,褐色的眸会带着冰冷,灰色的冷眸更是让人不寒而栗。

关好门缓缓走向床,沈洛男抬眸淡淡看了她一眼,腾出个位置给言若熙。她愣了一下,轻叹了口气徐徐坐下,习惯握着沈洛男的手,幸好,这次不怎么冰冷。

她看起来很累了,眼皮松松垮垮的覆在眼珠上,睫毛上疲惫和哀伤在雀跃。

“累坏了吧?”

他很少这么关怀的问,自从宠儿死后,他变得怪异冷酷,每天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言若熙有点感动,吸吸鼻子,感触的靠在他的胸口。

他们很少这么温存过,静静的聆听彼此的心跳和呼吸,似乎在这一刻,时间停止了流逝。

沈洛男有点内疚,是自己毁了言若熙的一切。言安甲的死虽然不是她造成的,可自己也是间接的凶手。

“你说,我们要不要外出旅游?”

言若熙兴奋的连忙点头,她需要离开这里,她已经接受不了空气中的窒息。

“我们去京都好不好?”

她猛然一怔,起身看着沈洛男,他的脸上带着笑意,似乎纯洁无邪。

浅笑着把她拉回自己的怀中,有时候他也是丈夫,温柔体贴的。

“为什么会是京都?”

她是想说,明明有那么多名胜古迹名山大川,而京都是凉祗的中心,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王居住的宫殿,充满了冰冷和幽暗。

“小月儿似乎快生日了,我们去看看她,顺便去看一下幽桥。”

“幽桥?”

言若熙愣了一下,狐惑的看着沈洛男。幽桥是京都的一个景点,他曾经去过京都?也许更居住了一段时间。

“夫妻以及恋人都要去的一个景点,美不胜收,我相信你也会喜欢那里。”

看着他眼中的关怀和温柔,言若熙不禁哭了鼻子,在他怀中纵容泪水的放肆。在言安甲死后,她以为沈洛男会离开,每天处在惶恐和郁闷之中。幸好他一直乖乖待在房间里,每天等着自己的到来。

沈洛男轻声安慰着她,遥想起那年和倾爵在幽桥的情节。当时他们是热恋中的情侣,彼此在幽桥上立下誓言。可惜,誓言不值一毛钱,倾爵把所有的痛苦丢给他,依旧活在她的高高在上中……

离开生活了十九年的家园,即便那里已经没了她的眷顾。

清晨,管家带着家丁和婢女恭送言若熙和沈洛男离开。临走前言若熙嘱咐管家,一定要照顾好榆林王府,她过段时间就会回来……

去京都的路程遥远,三五天不可能会到。沈洛男决定游山玩水的过去,一辆马车,一些换洗的衣裳和粮食供水,带着言若熙缓缓上路了。

曾几何时游山玩水是他的梦想,带着倾爵行走在山野之中,逍遥快活过日。可惜倾爵已经背叛,他还是实现了自己的梦想,带着爱他的言若熙。

沈洛男驾着马,言若熙在车厢内小睡了一会儿,出来坐在他身边一同拉起缰绳。沈洛男愣了一下,良久后看着她浅笑的脸扬起了嘴角。

淌过溪水路过山间小路,横穿过一望无际的草原,两夫妻谈笑风生。临近夜晚,沈洛男将马车停在一边,拿出地图仔细查看。他们需要一个乡镇过夜,他不忍心言若熙陪着自己风餐露宿。

言若熙拿过披风体贴的给他披上,沈洛男报以亲吻一枚,搂着她一起看起了地图。

“相公。”

沈洛男愣了一下,怔怔的看着言若熙。

她抿嘴浅笑,靠在他的臂弯里眸如星动。

“怎么了?”

“没事,呵呵。”抚摸了下鼻子,深呼吸了一口气。“觉得你叫我相公很好听。”

“相公,相公,相公——”

她欢快的叫着,沈洛男情不自禁的大笑,满足的亲吻了下言若熙的脸颊。

恍惚回到了初识的时候,那时候他还是暖男。

过了一会儿,言若熙抬头看着沈洛男的脸,弱弱的说着:“相公,娘子肚子饿了。”

“很快,相公马上找个城镇。”

飞快的在地图上浏览着,发现几公里外有一个名叫二甲镇的城镇,收起地图不自知的又吻了下言若熙,拉紧缰绳‘驾’了一声,马儿欢快的奔跑了起来。趁着夜色,快速向着二甲镇前进。

言若熙痴迷的看着他的脸,过去的不幸和糟心都将过去,只要沈洛男还在自己身边就好……

二甲镇是个不大的城镇,不过很热闹,民风淳朴,人们热情好客。到了街市后,言若熙从马车上跳下来,奔着夜市过去了。

沈洛男浅笑不语,找了家客栈把马车交给店小二,之后追着言若熙的身影过去了。

今晚的月亮异常皎洁,星星闪动,照亮了人间的路。

沈洛男追过去的时候,言若熙正站在一个摊位前张望,是一家卖小吃的小摊,言若熙正盯着香气腾腾的豆腐脑直咽口水。

“老板,小吃各来一份。”

言若熙惊讶的转身,沈洛男浅笑着拉着她到一边坐下,细心的掸去她肩头的蒲公英。

“为什么是一份呢?”

“夫妻二人吃一份怎么了?你不喜欢吗?”

言若熙感动的笑着,不禁湿了眼眶。

沈洛男叹了口气,对于言若熙除了歉疚就是感恩,尽管没有爱。

这一夜,他们就像普通的夫妻一样,坐在简陋的路边摊吃喝聊天。言若熙会很自然的帮他夹东西,看着他狼吞虎咽的吃着,脸上洋溢着幸福甜蜜的笑。

沈洛男看着夜空,他在想,其实人生很简单,幸福也很简单……

他决定在二甲镇停留几天,因为明日的灯火祭,据说是方圆百里最热闹的节日。言若熙得知后开心的抱着他一直大叫,嘴角的笑如花般绽放。

也许是这段时间的劳累,也许她还是有孩子天性,毕竟她只是一个刚过十九岁的孩子。

根据热情的村民说,灯火祭是祭祀一个叫做灯火的仙佛,据说他未成仙成佛时是二甲村的普通村民,在几百年前挺身而出抵御外族的侵略死去。后来百姓为了纪念他,就每年的八月上旬举办灯火祭,方圆百里的人们都会来。

说穿了,更加像集市。

今天是灯火祭的第一天,言若熙显得格外兴奋开心,拉着沈洛男的手在人群中乱窜。他只是浅浅微笑,看着她愉悦奔跑的身影,眸就好像被阴霾所笼罩……

第一次感觉陪女人逛街那么好玩,言若熙会把他当成活动模特,拿着摊位上好玩的东西就往他身上放。他们的手一直没有松开过,任意穿梭在人群中。

快活不知时日过,不知不觉已是日落西山。言若熙乐此不疲的拉着沈洛男走走停停,时不时指着新奇的事物惊讶的大叫。

沈洛男都是浅笑以待,经过拥挤的人群中,总用会身体帮她挡去伤害。言若熙感觉到了他的变化,甜蜜在心头,加重握着他手的力道。过去的不快都烟消云散,她享受现在的一切。

疯了一天,在夜幕刚来的那一刻,言若熙这匹脱缰的野马也停了下来,气喘吁吁的拉着沈洛男往街边小吃的空桌走去。熟练的和店老板打招呼,点了一些食物后拉着沈洛男坐下。

她似乎变了很多,从一个刁蛮任性的万金大小姐,渐渐的融入了平民百姓当中。

沈洛男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的变化,喝着清茶环顾四周。热闹的场面不变,人们的脸上不变。他们享受自己的人生,不盲目追逐,安心的守护着自己身边的人……

“相公,你说我们在这里定居下来好不好?”

她的眼里闪烁着渴望和憧憬,沈洛男看了眼这个有些简陋的小镇,以为言若熙在开玩笑。

“舍得放弃榆林王府的一切吗?”

“有什么舍不得的。”甜蜜的挽着沈洛男的手,脑袋靠在他的肩头。“以后的人生,只要相公陪着,到哪里我都无所谓。哪怕是穷乡僻壤,哪怕以后我只是个普通的娘子,相夫教子,为你做衣做饭。”

心底被触动,开玩笑的说着:“你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小姐,能习惯洗手做羹汤吗?”

“只要为了相公,一切都不会问题!”

言若熙一脸认真,信誓旦旦的说着。俏皮的模样逗趣了沈洛男,抱着她旁若无人的恩爱着,心底却有个声音在质问他,他习惯得了吗?

回去的途中路过一条僻静的小巷,言若熙害怕黑暗,窝在沈洛男的怀中惊恐的看着四周。沈洛男温柔安慰,以他今时今日的武功,天下能有几个人是他的对手。

意外的情况出现了,几个黑影在黑暗中蹿动,诡异的围住了他们……

“相公——”

言若熙下意识抓紧沈洛男的手,不敢睁眼去看四周。。

他淡定的看着黑暗中的人,轻轻拍着她的手以作安抚。

缓缓的,从黑暗中走出几个土匪气十足的男人,带着面具,目露凶光,一看就是打家劫舍的主。

“总算找到几个穿戴还可以的了。”

男人甲玩弄着手中的小刀,眼里充满了鄙视。

男人乙附和着说:“今晚总算有好收获了,哈哈。”

其余几人哈哈大笑,眼睛贪婪的定在沈洛男和言若熙身上。

沈洛男扫视他们一眼,不屑的扬起嘴角。他感觉到了魄的不安分,它又一段时间没嗜血了,估计此时正饥渴着。

随着一阵阴冷的笑声,土匪们自觉的让出一条道路。沈洛男定睛看着,他知道老大出场都这个样子,他倒是有点好奇头头长什么样子。

头头是个穿着麻衣粗布的男人,身材高挑,腰间挂着一柄弯刀。男人带着破毡帽,脸上带着半张面具,胡子邋遢嘴角带笑。

“老大,今晚就他们俩了。”

男人甲恭敬的站在老大的身后。

老大淡淡看了眼,眸中不曾有过情绪。当眼神掠过沈洛男的脸时,眼中突然杀气大起,尘封了几年的仇恨浮上心头。

沈洛男静静的看着男人,感觉他的眼睛似曾相识,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怪异的气氛滋长,把几人的呼吸都冻结了。

言若熙不解的看着男人,然后抬头看着沈洛男:“相公,我们……”

“没事,就当睡前运动。”

沈洛男的话语里充满了轻视,小心的把言若熙拉到了身后。

男人目不转睛的看着沈洛男,做了个手势让他们上。几个人挥刀扑来,沈洛男微微扬起嘴角,魄自动飞出,他握住后指着他们,挑衅的勾勾手指头。

在他们打得酣战的时候,男人不动声色的走向言若熙。她惊慌的大叫了一声,沈洛男快速撂倒他们几个,瞬移过去一剑砍向男人。

男人没有理会他,侧身一躲,戒指内射出的银针击昏了言若熙,然后纵身跃到一边,冷眸看着沈洛男。

沈洛男跑到言若熙身边,探了下脉搏和呼吸,发现她只是昏倒。小心把言若熙放好,脱下披风盖到她的身上,转身不解的看着男人。

“我和你的恩怨,不会牵连到旁人,更何况还是个女人。”

男人的话里充满了冰冷,拔出弯刀轻轻抚摸着,好像是在抚摸自己的心爱之物,眸里充满了柔情。

沈洛男把魄拄到地上,挑着眉头看着男人。他想起了过去的一个人,那个本该死去了的人。

此时小巷中飘荡着刺骨的寒风,沈洛男只是打晕了他们。他告诫过自己,能不开杀戮就避免。唯一站着的两人面对着,眼神针锋相对。

突然男人嘴角一抹邪魅的笑,紧接着抬眸冷冷看着沈洛男:“没想到还能和你相遇,不过你的变化真大,我差点就认不出来了,呵呵。”

沈洛男一怔,他确定他就是那个男人,在自己来这个世界时,欺压自己虐待自己的男人……

男人缓缓拿下了面具,容颜依旧,只是落下山崖时左脸被刮出了一道细长的伤口,夜月下看来俨然像是一个恶魔,笑与不笑都是狰狞的脸庞。

见他尊贵全无,穿得土匪气息十足,外加被岁月蹉跎了的面孔,沈洛男不禁冷笑,回想着这个男人的过去。

之后是文绉绉的古诗,听得沈洛男更加晕乎,找了个借口回房休息。

回去的途中他在想,言安甲已经看穿自己的心思,他不会把言若熙许配给自己,那自己的计划该如何执行?

这时,言若熙正冲他走来……

男人都是下半身动物,沈洛男正为了计划苦思不前的时候,言若熙刚好送上门来,也许天意注定他酒后乱性干出些什么事来。

装傻充愣是男人最会的本事,沈洛男计算言若熙到来的速度,装出醉倒的样子身子往后一倾,刚好倒在言若熙的怀中。

“喝——喝酒,我们继续喝酒,呵呵。”

言若熙心疼的扶好他,沈洛男不安分的耍酒疯胡闹,嘴里嚷嚷着继续喝酒什么的。

“不会喝酒就少喝点,爹爹也真是的。”

她知道言安甲找他喝酒会出事,急忙赶来的时候刚好碰见沈洛男醉倒的场景。心里庆幸自己的及时赶到,却不知沈洛男的心怀鬼胎。

等了一会儿见没家丁和婢女经过,言若熙焦急的跺了下脚。怀中沈洛男嘴角带着慵懒的浅笑,原本让她作呕的酒气却显得那么芬香。犹豫了一下,言若熙吃力的扶着他回房。

小心的把他放到床上,拿过湿毛巾细细擦着他涨红的脸。

“以后记得不要和爹爹喝酒,他不喝躺下你是不会罢休的。”

心疼的责备了一句,起身换毛巾时沈洛男拉住了她的手。

突然的砰然心动,看着他两颊上的红霞不自觉的吞咽了下口水。沈洛男偷偷打量了她一眼,喊了声好热就把上衣松开了。言若熙赶忙闭眼扭头,从小到大的教育根深蒂固,醉后的男女最容易出事。

当她想离开的时候,沈洛男借着酒意突然抱住她。言若熙心头一怔,感觉他炽热的鼻息打在自己的脖子上,欲罢不能的握紧拳头不敢看他。

“呵呵,你身上好香。”

沈洛男不知道这是不是传说中的女儿香,倾爵和宠儿身上都带着这种幽香,让男人放不开手心里痒痒。

言若熙不知所措的绷直身子,她想拒绝,却沉迷于沈洛男的温暖。

沈洛男坏笑着把她放到床上,双手在她身上游走。言若熙紧张的像是木头人,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好看的脸。

“洛男,你想干什么?”

言若熙咽着口水轻声问,第一次和一个男子这么近距离,她能清晰的听见沈洛男的呼吸和心跳,自己的心跳也跟着狂乱起来。

沈洛男装醉憨笑,脑袋靠在她的肩头。

“一男一女还能干什么,呵呵。”

言若熙如他所料没什么反应,女人都是好奇的生物,比如怎么同床和创造下一代。

言若熙深呼吸了一口气,抽出被压的双手轻轻揽住沈洛男的身子。

本来只想亲亲抱抱然后直接睡觉,无奈在言若熙无意的碰触下,他有了反应。

认真看着言若熙的脸,眼神慵懒邪魅:“不是说喜欢我吗,你要怎么证明?”

言若熙全身打了个激灵,莫名的快感袭上心头。

突然间心跳加速耳红面赤,连双眸都变得滚烫。

环着他的脖子轻轻亲吻他的唇,羞涩的说:“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呗。”

沈洛男心满意足的笑着,缓缓解开她的腰带……

言若熙主动吻上他的唇,虽说有点生硬和不自然,从她认真的神情中看得出来,她在努力。努力学着适应他,努力学着去迎合。

此时的沈洛男就是被逼得没退路,明明床上躺着个女人,他只能放任男人的劣根性乱来。

两人的呼吸同时急促,言若熙害羞的夹紧双腿,突然咬住了沈洛男的唇。

“你会娶我吗?”

沈洛男正忙着进去,敷衍的应了一声。

言若熙幸福的傻笑,抱紧他的脖子迎合他。

沈洛男小心的动了一下,抬头时看见她眼中闪烁的泪光,心疼的亲吻她的眼眸。

“我会娶你的。”

他认真的说,她甜蜜的听着。

“我爱你。洛男。”

沈洛男犹豫了一下,一个吻胜过所有的话语。

这一晚,他们的爱很缠绵,也许只是这一晚……

天刚亮言若熙就起床了,床上的男人还在呼呼大睡,昨夜的激战她很满意,他给了自己从未过的快乐和温柔。

沈洛男是看着她离开的,他一夜没睡,不是怀念昨夜的缠绵,而是在想接下来该怎么办,为了计划自己已经迈出这一步,他要怎么面对宠儿……

言安甲习惯一大早去宠儿房间,然后坐在床边看着她醒来,仿佛昨夜是和自己一夜缠绵一样。他知道自己已经老到不能去做那档子事,可也期待宠儿醒来时无辜迷茫的眼神,只有那时候他才会感觉自己和她是夫妻。

宠儿睡觉习惯弓着身子,好像虾米一样。言安甲知道她缺乏安全感,也清楚府里人对她的轻视和刁难。他想在半月后寿诞的时候宣布她是正室,那时候看谁还敢懈怠她。

管家轻轻敲门,说是言若熙找他。

言安甲心想这丫头这个点怎么醒了,没有细想让管家叫她过来。

门外,言若熙让管家退下。对着紧闭的大门深呼吸了几口气,言若熙缓缓推开们进去,直接走到言安甲的面前。

“若儿,找爹爹什么事?”

“我——”

有些难以开口,毕竟她只是弱小的女子。

言安甲捋着胡须看了她一眼,见床上的宠儿发出小猫呜呜的声音,心想他们是吵到她了,赶忙让言若熙出去。

言若熙拒绝了,鼓足莫大的勇气,握紧拳头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爹爹,我要和洛男结婚。”

言安甲蹙眉看着她,这丫头一大早发什么疯?

见言安甲一副不在意的浅笑,言若熙提高一个分贝。

“我说,我要和沈洛男结婚”

“放肆!”

言安甲的厉声也惊醒了宠儿,他急忙堆满笑容去安抚床上不满的可人儿。言若熙已经习惯了父亲对宠儿的溺爱,反正她和宠儿情同姐妹,也不在意老父的腻腻歪歪。

“老爷,您和若儿怎么在这里?”

宠儿睁着惺忪的睡目,可爱的打了个哈欠后坐起来看着他们。

言安甲急忙叫下人端来洗漱的用具,笑容满面的帮宠儿盖好被子。

“宠儿继续睡觉,我和若儿有事要出去说——”

“不用出去说,反正我的决定没必要避开宠儿。”

言若熙执拗的不肯走,宠儿在浅睡眠中听见了沈洛男三字,也想继续听她说下去。

“老爷,我们是一家人,若儿有什么话我听不得吗?”

言安甲恼怒的瞪了言若熙一眼,没想到刁蛮小姐反瞪回去,坐在床边拉住宠儿的手,一副我有靠山我怕谁的得瑟模样。

言安甲无奈的连声说好,猜想是不是言若熙和沈洛男之间发生了什么。

宠儿亲昵的抚摸着言若熙的脑袋,嘴角的弧度足以力压世上所有美好的景色。

“宠儿,有件事情需要你评评理——”

“放肆,你应该称她为四娘”

言若熙淘气的做了个鬼脸,一旁的宠儿无害的笑着。

“老爷你别动气,若儿只是个孩子。直呼名字就名字吧,四娘四娘的多难听。”

言安甲一向不驳宠儿的意,严厉瞪了眼撒娇的言若熙。

“若儿有什么话就说吧,宠儿为你评理呢。”

“我要和沈洛男结婚!”

那一刻天昏地暗脑袋晕眩,言若熙俏皮的声音在耳边回荡……

氛围一度沉沦,言安甲恼羞成怒的拍着大腿:“女孩子家整天和一个男人腻在一起,现在还跑过来说要和他结婚,你是想气死爹爹吗?!”

言若熙还是那副俏皮淘气的模样,从小到大都被说惯了,只要宠儿点头答应,言安甲也只有点头的份。

“宠儿,你看爹爹他老顽固,这个世界难道一定要男的上门提亲吗?我喜欢洛男,我想和他结婚这有什么不对?!”

言安甲气得怒发冲冠,叫来管家轻轻说了几句。得令的管家一溜烟跑出厢房。

“宠儿!”

言若熙的再次呼唤把宠儿叫回现实中来,她愣愣的看着他们父女,良久后挤出一丝尴尬的笑。

“若儿为什么突然要和沈少侠结婚?”

她依稀记得沈洛男那晚的星眸闪动,那天的迷情双唇。听见言若熙一再说要和沈洛男结婚的时候,宠儿的心揪痛了。

“因为我爱他呀。”

言若熙不吝啬自己的笑容,她眼中满满的爱意,好像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最爱的人是沈洛男。

言安甲恼怒的一声喝住言若熙,紧锁的脸透着威严和愤怒。

“儿女婚姻自古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一个小女孩说什么爱不爱嫁不嫁。你可是堂堂榆林王的千金,当今王唯一的妹妹,你就不能有点矜持吗?”

“矜持有什么用,我要它干嘛!”

言若熙已经打定主意要嫁给沈洛男,无论言安甲如何抨击和反对都没用。

宠儿沉思了一会儿,抓住言若熙的手浅笑问道:“女孩子家是不该太主动,更何况不知道沈少侠对你用意如何,你……”

“我们已经上床了。”

多么随意的一句话,厦那间劈得言安甲和宠儿外焦里嫩。

言安甲憋着一口老气愣是没上来,捂着胸口满脸通红。宠儿的心恍惚碎了一地,急忙回神拍着言安甲的胸口安抚。

“你——你——”指着满脸傲慢的言若熙大喘气。“你真是放肆,这种话都说的出来!”

“我敢做就敢说,反正米已成炊,就看爹爹让我让我嫁给洛男吧。”

言若熙高傲的扬着脸,言安甲哀嚎一声赶忙凝神喘气。

宠儿茫然若失的看着前方,她不敢相信言若熙的话。明明自己和沈洛男郎有心妾有意,可沈洛男为什么……

这时沈洛男被管家带到了这里,他已经猜到言若熙找言安甲坦白去了,没想到是在宠儿的房间。尴尬的愣在门口看着宠儿,她惨淡的笑着躲开。

言安甲一看沈洛男来了,快速冲过去想给他点教训。

沈洛男轻易躲开他的拳头,走过去揽住言若熙的纤腰,面带浅笑的看着他们

“你——”

“榆林王,我和若熙米已成炊,你还是答应了吧。”

言若熙也急忙附和,言安甲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昏倒。宠儿惊叫一声跑过去扶起言安甲,管家急忙赶来把他扶了下去。

言若熙紧张的跟过去查看,毕竟他是自己唯一的亲人,即便自己再怎么蛮横,也不想看见老父受伤难过。

沈洛男站在原地悠悠叹了口气,他清楚身后的佳人在看着自己,也许她想问发生了什么,可是他更加想问,你爱不爱我……

大夫来过了,说是言安甲年纪老迈心肌不好,不能再受刺激。言若熙看着床上嘴唇发白一直呻吟的言安甲不由哭了出来,抓住言安甲的手噗通跪倒在地。

“爹爹,我错了,女儿错了。女儿不该刺激您,不该让您生气——”

她想起小时候的事情,年幼的她突然发高烧,言安甲不顾打雷下雨抱着她连夜去京都找御医。他的慈父爱一直没变过,她却因为时间的流逝,因为长大忘记了父爱。

泪水迷离了眼睛,言若熙才看清言安甲的须发已经花白。自从母亲去世后,言若熙很少正面看过言安甲。曾经那个豪气干云健硕的父亲已经被时间抹杀,现在的言安甲只是个担心女儿婚姻的可怜父亲。

他的右手在颤抖,却也想抓紧言若熙的手。她是他唯一的女儿,也是他一生的心血,他怎么舍得她哭泣难过?

“若儿——”

“爹爹,若儿在,若儿在这里。”

额头抵在言安甲手上轻轻抽泣,泪水湿润了他的手。此时言若熙才发现他的手已经干枯,摸起来那么僵硬。

言安甲欣慰的笑着,执意要坐起来。言若熙小心的扶起他,垫高枕头让言安甲靠着。

见言安甲在咳嗽,她急忙跑过去倒水,小心的喂他喝下。言安甲老泪纵横,握住言若熙的手不住浅笑。

几年的时间他们没这么面对面心平气和的坐下来聊天了,言安甲也想通了,沈洛男的出现也许是老天爷赐给他的,不然自己现在不可能会和言若熙面对面坐下来聊天。

“若儿,你是不是真的很喜欢沈洛男?”

言若熙坚定的点头。

言安甲无奈的叹了口气,回想起她从襁褓中的婴孩变成现在亭亭玉立的少女,他这个做父亲的也该把她交给另一个男人了。

“爹爹是不是不喜欢洛男?”

言安甲摇摇头,沈洛男仪表堂堂武艺高强,他相信他能照顾好她。

“那爹爹——”

“每个父亲都会担心女儿的未来,担心她将来的另一半能不能给她幸福,担心她将来的生活会不会太坎坷。爹爹虽然是榆林王,拥有无上的权利,可爹爹终究不能陪你到老。爹爹本想给你找个官宦子弟,没想到你选了沈洛男。爹爹也不是说沈洛男不好,他是尧圣神医的徒弟,可是……”

“宦官子弟没有真爱,我们本是皇亲,清楚权利权衡。我只想找个爱自己的,自己也爱的男人嫁了。他不需要什么家世背景,只要他爱我就够了。”

她说这句的时候充满了感慨,言安甲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女儿已经长大。他一直以为她被自己宠坏了,疯玩和私逃是她的爱好,没想到的是她懂得这么多。

“看来你下定主意准备嫁给沈洛男了?”

言安甲刻意刁难,他想看言若熙会不会突然抓狂,或者负气直接扭头走人。

她却浅浅一笑,带着从容和淡定。

“我只是觉得他能振兴榆林王府,我相信他是一个孝顺谦和的人,那将来爹爹就后继有人了。”

一句话引得言安甲连声叫好,父女俩抱在一起宽慰的含泪浅笑。

终究,女儿是要嫁人的。

后院无人的角落总有一些哀伤的人,那里是他们舔舐伤口的地方。

宠儿惨淡的笑脸和明媚的阳光形成强烈的对比,沈洛男背对着她不语。彼此有好感的两人,却因世事的捉弄只能分道扬镳。

春风轻拂鸟语花香,阳光温暖的纯粹,宠儿却笑得黯淡。

他们背对而立已经许久,沈洛男遵守沉默是金的原则不愿说话,她在此时此刻又能说什么呢?是祝福他即将成为自己的女婿?还是质疑他们之前的点点滴滴?

最终宠儿开了口,带着假意的笑,带着悲恸的心。

“老爷会同意你和若儿成婚的。”

这是安慰?还是话里有话?沈洛男想着。

“今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很高兴你加入榆林王府。”

友好的伸出右手,却发现它在不由自主的颤抖。沈洛男突然转身,没有握手,简单的拥抱堵住了所有的话语。

他身上带着阳光的香,宠儿沉迷其中。几秒后推开他的拥抱,捂着发痛的心口连连后退。

她的眼中已经积起了泪水,晶莹的泪光闪动,让他的心揪痛。

“宠儿——”

“你应该叫我四夫人,等你和若儿成婚后,你该改口叫我四娘。”

多么残忍的话,沈洛男恨自己的执着,也许他能带着宠儿远走高飞,管他什么仇恨恩怨。可现在已经走到这一步,他又怎么舍得放弃。

宠儿深呼吸了几口气,眸没有百转千回,直直的看着他。

当她的需要人关爱的时候,他来了。当她的心悸动的时候,他走了。

这个暖春,比寒冬更凌厉。

“我们之间真的要这样吗?”

他的话带着反问,宠儿却违背自己的心意,看着他良久后坚定的点头。

沈洛男自嘲的笑着,左手掌不住的出血,落在地上渲染成唯美的花。

宠儿惊慌的握住他的手查看,没有距离没有辈分,他们就好像情侣,看见对方受伤出事会情不自禁的关怀。

“你是关心在意我的——”

宠儿放开他的手连忙后退,他的眼神太直白,无声的诉说我爱你三个字。

“宠儿,我……”

“一切都会过去的,我还是榆林王的四夫人,你是榆林王的乘龙快婿。”

说着浅笑颔首转身离去。

那一刻沈洛男清晰的听见心破碎的声音,魄在他的体内横行无忌,杀死了叫做‘爱情’的东西。

“宠儿”

她放慢脚步,不忍听见他再深情呼唤自己的声音。她会心乱如麻,会不能自己,会不知所措。

“最后问你一个问题。”

宠儿点头,没有勇气正面看着他。

“假设那天我直接带你离开,你会不会拒绝?”

瞬间泪崩,心如刀绞不能呼吸。宠儿缓缓摇头,之后快速离开了后院。

她的背影消失的太快,看起来那么悲伤。

沈洛男痴痴的看着漫天飞舞的残花,无力的跪倒在地上。

左手掌还在不停的出血,他却已经感觉不到疼痛。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问自己,忘记对倾爵的恨,忘记对叔炎的怒,就这么带着宠儿走。天大地大,他们能找到一个容身的地方。

可是——

人都是贪婪的,每次错过后才会追悔莫及……

婚礼准备在言安甲的寿诞上举行,倾爵听闻这个好消息后,立刻下旨说那日自己会亲临。沈洛男是从言若熙口中得知这个消息的,一年多时间不见,他倒期待那日的到来。

沈洛男一跃成为言安甲的准女婿,张四来不及报复,家丁们都趋炎附势去了。

落魄的张四心想好汉不吃眼前亏,未来的主子得罪不起,去厨房特意制作了精美食物和两坛好酒,他打算找沈洛男道歉去。

半月后的喜事让整个榆林城都沸腾了,官员纷纷来贺,沈洛男免不了要敷衍应付。有一个是从京都卸甲归田的老臣子,发觉沈洛男的面貌像极了一个人,不由出神多看了几秒。

待沈洛男离开后,老臣子把言安甲拉到一边偏厅,环顾四周确定没人后,神情凝重的问:“王爷,您这个女婿姓甚名谁,来自哪里?”

言安甲以为老臣子是出于关心,捋着胡子漫不经心的说着:“他叫沈洛男,是这一带神医的徒弟。虽说没什么家世背景,可他年轻有为又待人有礼,想必将来定有一番作为。”

老车子捋着呼吸锁着眉头,他不敢确定他们是同一个人,可感觉出奇的相似。但慕连斯是他亲手入殓的,不可能还活着。

“老杨,你在想什么呢?”

老杨急忙摆手表示没事,心想肯定是人有相似,和言安甲把酒言欢去了。

刚刚回到厢房的沈洛男疲惫的倒床就睡,连日来接见了几十个地方官员,有的还特地从外地赶来,说是祝贺榆林王觅得乘龙快婿。每天强迫自己笑着面对他们,沈洛男发觉自己的嘴角都抽筋了。

事情进展的异常顺利,倾爵半月后会亲自来这里祝贺,叔炎肯定会贴身跟随。他突然想起那么一个场景,倾爵并不知道自己是慕连斯,而自己却看着昔日的情人在他人怀中恩爱。到时候是将他们杀死,还是——

突然觉得有点口干,走到桌边坐下喝着茶水。

一年多的苦难即将有成果,他不敢相信和倾爵再次见面会怎么样?自己能否下得了手,或是直接取他们的性命?

“倾爵,叔炎,一年多不见,我期待半月后我们的相见,呵呵……”

刚到门口的张四突然腿软,沈洛男的那句话让他胆寒。那种冰冷刺骨的语气,似乎带着深仇大恨,难道他进入王府是有阴谋的?

越想越后怕,张四蹑手蹑脚的离开,不停的回头张望,生恐沈洛男突然出现给他一个冷箭。这时候不小心撞到管家,菜肴酒水撒了他一身。

管家愤怒的给了他一脑瓜子,擦着衣衫不满的吼着:“走路不长眼呀,还亏你是榆林王府的护院——”

“管——管家大人。”张四惊慌的把管家拉到一边,盯着沈洛男房间的方向惊魂未定的说道:“我刚在沈洛男房外听到一些话,我……”

“还沈洛男沈洛男的叫,小心传到小姐和老爷的耳朵里,到时候你何止是卷铺盖走人的下场!”

“管家大人,我……”

“别我了!府里都忙成一团了,你还去姑爷门外偷听,你这不是找死吗!”

张四有口说不出,看着管家噼里啪啦的给自己教训。劈头盖脸的教训完了后,管家扭着自己肥大的身体继续忙活去了。

张四一身冷汗的看着沈洛男厢房的位置,本来就觉得异于常人的一个陌生人,原来还藏着这么个阴谋……

张四暗中派人调查沈洛男,得到的消息是一片空白,他更加坚信沈洛男心怀叵测来者不善,心想自己要是揭穿他的真面目,那就是为榆林王府立下大功,财富官位还不滚滚来。

婚期接近,张四知道当务之急是把婚期延迟,或者在婚期到来前把沈洛男的真面目揭开。

这时上次矮小的家丁把迟到的春药交到他手上,张四拿着春药沉思了一下,困扰了多时豁然开朗。

他知道今晚言安甲会开席款待前来祝贺的人,沈洛男肯定也会出席,到时候还不被灌醉。他寻思着找谁当沈洛男一夜销。魂的情人,这时小翠走入他的眼帘。

小翠自从荣升为宠儿的贴身婢女后,言安甲特意给她安排了单独的房间,在东厢房的最旁边。当他把春药给小翠喝下后,又派人把喝醉的沈洛男偷偷带到那里,然后再抓奸在床,这不就搞定了吗。

如张四的所预料的,酒宴过半沈洛男就不胜酒力被人扶下去了。张四赶忙叫人把混了春药的清茶送到小翠房间,这时管家刚好叫他去帮忙。张四心想也好事发生也需要点事情,屁颠屁颠的过去帮忙了。

劳累了一天的小翠回到房间坐下,闻见清茶散发的清香,刚要喝的时候门敲响了。

出人意料的是,站在房门口的是宠儿。她一人提着灯笼过来,是来拿前几天交给小翠缝补的衣服的。其实她是想出来散散心。沈洛男和言若熙的婚礼如火如荼的操办着,这几天她的心一直不安宁。

“小主,您不能来下人的地方,要是老爷知道了,小翠可要受责难了。”

宠儿浅笑不语,坐在桌子旁等着。

小翠弯腰找了半天也没找到,突然想起是落在小娟那里了,急忙对宠儿说道:“小主,衣服落在小娟那里了,小翠现在去取,小主请等等。”

“小翠——”

宠儿失落的收回手,她就是闲着无聊想找个人安静陪着。

桌上的茶弥漫着诱人的清香,宠儿忍不住咽了下口水,等了片刻小翠还是没有回来,她就倒出清茶喝了几口。

突然间身体燥热血脉喷张,似乎一股无名火焰从心底深处燃烧,以疯狂燎原的姿态蔓延全身。原本白里透红的脸颊变得通红,呼吸不受控制的急促起来。她感觉心里痒痒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

这时家丁把沈洛男扶到厢房外面后迅速撤离,喝醉的沈洛男看见厢房以为是自己的,头重脚轻的摸索过去。打开房门的那一刻看见宠儿面色通红的坐在桌子前,她的双手死死抓住桌子,好像在压抑什么。

他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昏昏呼呼的朝宠儿走了过去。

宠儿立马抬头看着他,欲火攻心不能克制,尽管她的手指甲已经深深扎入桌内。

沈洛男傻笑着朝她扑去,想消灭心中的幻想。当他和她的脸贴在一起的时候,宠儿的火热让他一怔,醉意顿时少了一半。

“宠儿你——”

宠儿半眯着眼睛,春药在体内起了作用,她忘乎所以的亲吻沈洛男的脸。

沈洛男被她突如而来的行为吓了一跳,空气中那股奇异的香不是荷尔蒙,他下意识看了眼茶杯,发觉里面竟有春药。

气愤的把桌上的东西推到地上,正苦思怎么为宠儿解毒的时候,这时前院响起杂乱的脚步声——

不好,被算计了!

沈洛男回神捂住宠儿的嘴巴,抱起她几个瞬移快速离开了厢房。

张四带着家丁欣喜过来抓奸,推开房门发现里面空无一人。这时小翠刚好拿着衣裳回来,看见自己房间门口堵了很多人,不解的跑过去。

“人呢?刚刚还听见声音的”

张四一副活见鬼的神情,看见刚刚回来的小翠后更加见鬼。

小翠指着堵在门口的众人,不满的皱紧眉头:“你们不去前厅帮忙,大晚上堵在我这里干什么?”

张四急忙憨笑,想了半天说了句走错门了,然后带着家丁灰溜溜的跑了。

小翠恼怒的咒骂了几句,回房后发现宠儿已经不见,地上的茶杯茶水散了一地。寻思着有可能宠儿不小心打翻茶壶,等的不耐烦就离开了。

榆林王府中人口众多,沈洛男只能挑选僻静的小道行走。怀中的宠儿很不安分,一直拉扯着他的衣服,湿热的吻落在他的脖子上。

终于到了榆林王府最幽静的角落,这里是言若熙母亲在世时的佛堂,自从言若熙母亲去世后,言安甲为了纪念她,命令任何人都不准靠近。

这里白天都没人敢靠近,更何况是晚上了,四周安静的恐怖。

小心的把宠儿放到蒲团上,醉意上脑睡意袭来。沈洛男运功想逼出酒气,就在这时神志不清的宠儿从后面缠住她,略带芬香的吻如雨点般落在他身上。

沈洛男被迫收功,想帮她解毒的时候,突然想起春药哪有解药。

看着欲火焚身的宠儿,沈洛男愣住了。

酒精在身体内作祟,加上宠儿迷离**的眼神,他的身体开始不能动弹,眼睛直直的盯着她散落的胸口,红色的肚兜跃入眼中。

“宠儿你醒醒呀,我是沈洛男”

他焦急呼唤,宠儿却傻笑一声去解他的腰带。沈洛男无语的捧着脑袋苦思,他听闻过春药,喝下的人若不能尽兴,似乎对生命会有危险。

尝试着为宠儿运功驱走体内的药性。

他艰难的吞咽着口水,宠儿已经把他的衣裳除去,正在亲吻他的胸口。他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和静心咒起不了作用,怀中是自己爱着的人,他能做的就是一直告诉自己,这只是幻觉而已。

佛也有火,更何况他只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

沈洛男无数次想过和她一亲芳泽发生点事情,可绝对不是宠儿没有意识的情况下。现在的她根本不是宠儿,而是被春药控制的女人。

沈洛男欲哭无泪,自己根本唤醒不了宠儿,只能看着她丧失人格和自尊,赤。裸着身子在自己面前乱晃。

月光中她就像受尽磨难的孩子,睁着无辜的大眼神直直看着他。好像是在恳求,好像是在沉思。

婚礼照常进行,只是沈洛男和宠儿之间形同陌路。那一晚他不知道她是清醒的,她却不能原谅那晚犯下的错。自己的处子之身已经被他拿走,却还要看着他同其她女人成婚,成为自己名义上的女婿……

张四百思不得其解那晚发生了什么事,自己的计划就这么完蛋了?精心安排的计划都不知道错在哪里,原本抓奸在床呢?

沈洛男每天忙碌在前来道贺的官员之间,其中不乏他以前认识的。见到他都是一副见鬼的神情,等自我介绍后他们才会拍着胸脯松气。

房间内,他对着镜子看着自己,似乎没什么大的改变。下巴的胡渣稀稀疏疏,唯一不同的是肤色和左眸深沉冰冷的灰。细细打量自己的脸,怕倾爵到来的那天会露馅。突然急中生智,拿过眉笔愣是把眉头描成大浓眉。

满意的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奶油小生变成英姿飒爽的男人,其中他付出了一年多的辛苦。

婚期就在明天,这夜沈洛男辗转难眠,计划比想象中的还要顺利,他却突然胆寒,想带着宠儿离开。

他有时会突然幻想,幻想和宠儿的未来。他们能否放下一切,找到一个风景秀丽的深山隐居。每天和青山绿水依傍,小木屋和清澈见底的池塘。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平平静静的过一生……

正当他沉溺在美好的幻想中时,言若熙推开房门进来,身后的丫鬟端着参茶。

言若熙仿佛一夜成长,从上蹿下跳的猴子变成温柔娴淑的女人。

“退下吧。”

丫鬟放下参茶作揖退出,见门关上后言若熙以饿虎扑羊的姿势扑向沈洛男。他无语的擦着鬓角的汗,原来只是伪装。

言若熙主动拉过他的手,自己小心的窝进沈洛男的怀里。见他的脸有了变化,特别是那两道突然英气逼人的眉,不由疑惑的问:“你的眉毛怎么了?”

沈洛男轻轻抚摸了下眉毛,漫不经心的说:“我们家族有个秘密,凡是第一次经历房事的男子,眉毛会变浓。”

言若熙被唬得一愣一愣的,玩着他的眉毛兴奋的问:“真的假的?”

沈洛男一副比珍珠还真的神情,坚定的点头:“有没有觉得我男人了很多?”

言若熙羞涩的点头,在他的怀中打闹着。

突然她柳眉微蹙,担忧的说着:“我们是喜气洋洋,不过宠儿最近不太舒服,好像生病了。”

“生病?”

过分紧张的语气让言若熙一愣,心想是对自己家人的尊敬和关心,不由开怀笑着。

“是呀,这几天她时常捂着胸口,一副很难受的模样。爹爹要给她请大夫,她说喜事将近,也许是因为季节的关系,过几天就没事了。”

沈洛男讷讷应了一声,怪不得这几天没碰见她,原来在房中养病。突然他心头一颤,按时间算来,宠儿根本没生什么病,那只能是——

言若熙搂着他的脖子,甜蜜的在他的唇上一吻。

“洛男,明日我们就成婚了,以后你就是我的夫君,我就是你的娘子。然后我们生很多白白胖胖的孩子,一家人快快乐乐的生活……”

接下来的话沈洛男没听进去,他迫切想要见到宠儿,想知道事情是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凤冠霞帔,大红衣装。好命婆笑容满面的为言若熙梳妆,妙语连珠的说着吉祥话。身后的婢女统一穿着红色衣衫,笑意盈盈的祝贺小姐大婚。

沈洛男站在窗前凝视初生的太阳,当第一道曙光打在他脸上时,不习惯的伸手遮祝此时门外传来婢女尊敬的问候声,他暗自叹了口气,调整笑脸走了出去。

在婢女的服侍下换上新郎装,大红耀眼让他有点不适应。婢女仔细整理衣服,嘴里尽说些吉祥祝福的话。

沈洛男不禁扬起嘴角苦笑,这段婚姻维持不了多久……

此时外面响起锣鼓鞭炮的声音,管家打扮的跟荷包套一样站在门口,吆喝着新姑爷出门。婢女快速帮他系好大红花,他就像礼物一样被推出门,夹在众人的中间缓缓向正堂走去。

言安甲神清气爽的坐在正堂中间和宾客交流,嘴角收敛不住的笑。

整个榆林王府爆满,看热闹的老百姓挤在门口探着脑袋张望。府中的情况也差不多,亲朋好友络绎不绝。

看着带着笑脸的人们,沈洛男会沉思。这是他的第一次婚礼,娶得却不是自己爱的人。

走到正堂时看见了宠儿,小小的身影淹没在众人的笑声中。尽管她的嘴角笑靥如花,勉强去笑勉强去应对。他看出了她的不开心,也发现她的手有意无意的放在小腹上……

吉时临近,众人翘首看着门口。沈洛男知道他们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也无意识的盯着门口。

随着一记清脆响亮的锣声,太监拿着圣旨匆匆跑进来。言安甲带着众人接旨,太监急忙扶起他,顺着他手指的方向,金黄色的銮轿缓缓在大门口停下。两边守卫目光如炬,严守以待。

沈洛男屏住呼吸,当那两抹熟悉的身影印入眼帘时,心被狠狠揪痛。

穿着紫色螭龙袍的叔炎笑容满溢牵住倾爵的手,她穿着白色长衫,笑容依旧,如莲花般出淤泥而不染。令他意外的是,倾爵接过桑者手中的孩子,溺爱的对孩子做着鬼脸。

那个小女孩,好像是叔炎和倾爵的女儿……

孩子扎着牛角辫,脸颊红扑扑的,眉眼看上去和倾爵有几分相似。叔炎一脸慈父相陪伴在旁,时不时做鬼脸逗孩子。孩子刚刚牙牙学语,裂开的嘴巴里露出两颗白细的牙齿,哈喇子流了一脸。

叔炎赶忙拿过手帕擦着,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幸福浅笑。

沈洛男的眉头猛然皱紧,左手的温热让他诧异。收起左手藏于衣袖中,悄悄站到人后打量着。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炎帝千岁千岁千千岁。”

整齐洪亮的叩拜声中,倾爵抱着孩子浅笑摆手。言安甲带领众人起身,跟在倾爵的身后缓缓走来。

她眼中似乎看不见其他,哄着孩子一脸慈母笑。桑者陪护在身后,与那时一样,唯一的变化是,叔炎替代了他的位置。原本被人祝福的应该是他,倾爵和孩子,现在却是他们一家三口,他是要娶妻的新郎。

心头猛然蹿起一股火焰,沈洛男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们,幽幽眼神看不穿。左手中的鲜血突然消失,紧接着一个火焰的纹身出现在他的左手手腕上……

倾爵入座正堂太师椅,她永远是众人的焦点。叔炎坐在一边,从始至终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言安甲带着大臣们坐在堂下,一片祥和隆重。

孩子乖巧的趴在倾爵的怀里玩闹,谁也没预料到王会变成一个慈母,眼中只有这个孩子,忘乎所以到连正事都忘记了。

叔炎看见这大红灯笼,突然想起今天是榆林王女儿成婚的日子,浅笑几声命侍卫送上贺礼。

管家接过贺礼,言安甲急忙道谢。

叔炎看了眼倾爵,缓缓说道:“恭喜王爷寻得乘龙快婿,今日定能结万年之好。预先恭贺王爷儿孙绕膝,榆林王府开枝散叶。”

言安甲笑得合不拢嘴,看着自己的外甥孙子,从衣袖中掏出一块制作精美的金锁恭敬递上。

“上次去京都祝贺带的都是些和小月儿无关的东西,表舅公这次特地叫人打造了这枚长寿金锁,希望小月儿能健康成长。王,您不介意老臣以表舅公自居吧?”

桑者接过金锁为小月儿戴上,倾爵浅笑回应:“今日本就是表妹成婚之喜,孤只是以姐姐的身份到来,怎敢喧宾夺主呢。”

沈洛男静静的看着,一年多的时光没有夺走她的美好,倾爵容颜依旧,甚至生完孩子后体态更加丰腴。她似乎变得更冷,只有面对小月儿时才会露出自己的笑。

“小女成婚本是小事,王能亲自驾临是我榆林王府的荣幸。”

“表舅说笑了。”

眸不经意被尘埃污染,她只想出来走走,一年多的压抑让她几乎崩溃。

气氛一再冷场,叔炎干笑几声接过太监手中的圣旨,齐声清了清嗓子。众大臣正要作揖,叔炎急忙摆手让他们坐下。

“王有旨,榆林王言安甲千金言若熙本是孤的近亲表妹,乖巧贤淑温柔可人,是大家闺秀的表表者。今日大婚,孤特赐她云瑶郡主称号,可自由行走皇宫。她的夫婿赐予三品大臣称号,自由行走各州府。”

言安甲欣喜的接过圣旨,这时锣声响起,代表吉时已到,新郎和新娘即将入场。

沈洛男挽着言若熙的手缓缓走入,不喜不悲不紧不慢。宠儿坐在言安甲的身边,嘴唇轻轻努动。该来的总会来,看着他执她人之手,许她一世温柔。她却只能远远观望,也许这就是最好的结局……

他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倾爵,总是若有似无,一直朦胧着一层雾霭。

鞭炮锣鼓声连绵不绝,漫天烟花绽放天际。倾爵温柔的安抚着受惊的小月儿,叔炎浅笑着,在沈洛男看来,这一切都太过于讽刺。

突然间小月儿打了个饱嗝,小手似乎指着前方。倾爵不解的抬头看去,一股莫名的悸动在心头荡漾开来,或是恐惧,或是欣喜,可在沈洛男看来只能是惊恐和害怕。

叔炎不解的顺势看去,看见沈洛男那张带着笑意的脸时猛然一怔。巨大的恐惧萦绕心头,手心不住的冒汗。

他们俩见鬼的神情正是沈洛男想看见的,只见他莞尔一笑,牵着言若熙的手已经来到他们跟前。

“你——你——”

巨大的恐惧摧毁了她的漫不经心,圆瞪着双眼诧异的嘴巴都合不上。倾爵指着沈洛男眉头深锁,怀中的小月儿似乎受到了感染,不禁嘤嘤哭了起来。

突然的变故让原本祥和热闹的气氛陷入了莫名中,言安甲和众人不解的看着倾爵的脸,似乎在问她为什么会突然惊慌惊恐。叔炎不相信的眨着眼皮再次看向沈洛男,虽然两者有点相似,可细细观察会有差别。

“王,您怎么了——”

她看着他,好像看见过去那个叫做慕连斯的少年。他们曾经海誓山盟相约白头,却因世事捉弄,他已经长埋皇陵……

叔炎轻轻唤了她一声,倾爵回神勉强苦笑。这正是沈洛男想要的,看着他们如被踩到尾巴的脸,他的心就莫名的舒畅,这就是报仇的快感。

倾爵轻拂青丝,将哭闹不停的小月儿交到桑者手中。桑者仔细凝视了眼沈洛男,抱着小月儿到后堂休息了。她正睛凝视,发觉这个猫眼的少年和慕连斯还是有区别的。一个是油嘴滑舌玩世不恭的男人,一个是看上去谦谦有礼温润如玉的男子。

言安甲见倾爵和叔炎一同看着沈洛男,心想自己新招的这个女婿莫非惹什么事了。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言安甲作揖,试探的问:“王,炎帝,不知你们——”

倾爵款款笑着,很快将错愕和惊慌收起来。

“孤到现在还不知他的姓名呢?”

沈洛男谦和有礼的上前作揖,嘴角永远是淡如水的笑。

“草民沈洛男,拜见女王陛下和炎帝。”

“沈洛男?”

叔炎的眸中不经意掠过一丝异色,对身后的亲兵闰甲悄悄交代了几句,对方偷偷溜出了人群。

交谈后发觉他和慕连斯判若两人,细节动作都南辕北辙。

沈洛男却内心不屑,一年多来他苦心磨灭过去的一切,等的就是这一刻。

“你家住何方,家中又有何人?”

言安甲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急忙作揖代替沈洛男回答:“洛男的父母早亡,跟着尧圣神医在深山中修行,在这一带颇负盛名。”

“那他的左眸——”

“洛男出生就是如此,不过无碍他的视觉。”

倾爵松了口气,见气氛冷场,急忙摆手让婚礼继续。

言若熙莫名等待了那么久,不禁偷偷撩开红盖头偷看。被言安甲一瞪后,调皮的吐着舌头做了个鬼脸。

叔炎擦着鬓角上的细汗,开玩笑的说着:“看来云瑶郡主都等不及了,觅得如此如意郎君,榆林王好福气呀。”

言安甲只顾笑着,总觉得当中有点怪异。

沈洛男有礼的作揖,牵着言若熙的手做亲密幸福状。

最后倾爵清了清嗓子,对着满堂众人说道:“婚礼继续。”

鞭炮锣鼓依旧,众人的祝福声中,沈洛男和言若熙完成了隆重的婚礼。撒花,祝贺,一切看起来都那么美好。

沈洛男很好用笑伪装了自己,麻痹的心却在宠儿的哀伤中不能喘息。

倾爵怔怔的看着他,等他们转身走出正堂的时候,口中轻念着慕连斯的名字。

也许,一年多来她从不曾忘怀……

宴席散后,言安甲又以家宴的方式邀请倾爵和叔炎相聚。黄莺儿和李玫使出浑身解数讨好倾爵,宠儿身在宴席心早就飞到九霄云外去了,大家笑她也笑,更多的时候是安静的进食,感觉喉咙口干燥,整个胃在躁动。

倾爵有意无意的说到关于沈洛男的话题,言安甲能敷衍就敷衍,应答不过就干笑掠过。黄莺儿和李玫借机巴结,拿出收藏的稀世珍宝献给倾爵。

一个高高在上的王者怎么会在意这些,她倒是觉得宠儿独特的很,得知她是言安甲的四夫人后,不禁叹息她的命运多舛。

闰甲归来,站在门外悄悄的对叔炎做了个手势。叔炎找了个借口离开,主仆二人到无人的后院详谈。

陪着众人酣畅,叔炎已有点醉意。月光下眸愈加阴冷,看得人胆寒。

闰甲将今天搜集而来的资料交给叔炎,他淡淡看了一眼,犹豫了一下转身看着他。

“都调查清楚了?”

“主子,人有相似物有相同,沈洛男就是沈洛男,慕连斯不可能从皇陵中爬出来的——”

时隔一年多再听见慕连斯这个名字,叔炎的身子不由打了个寒噤。

一年多来他会做恶梦,慕连斯全身鲜血出现在自己身边,阴森森的问他:“你确定他们是两个人?”

闰甲信誓旦旦的作揖点头,说起了自己一天来的经历。

“闰甲先是到榆林城的百姓那里调查,关于神医尧圣他们都知道,说是居住在空圣上的野外高人,有时候会下山救济世人。关于沈洛男,他们说是尧圣的徒弟,很久以前就知道他们居住在空圣山。至于多久百姓也记得不清了,大概是说五六年前。您想慕连斯才入殓一年多,而且是狱卒亲自看他服下毒药,仵作确定他死亡之后才装棺的。沈洛男不可能会是慕连斯,再者说他们除了神似外并无异样是相同的。”

叔炎静静的听着,毒药是他交给狱卒的,狱卒亲自看见他服下,连仵作都是他的人。慕连斯从死到入葬都在他的掌控中,不可能死而复生出现在榆林王府中,还成了榆林王言安甲的乘龙快婿。

见到自己的主子还在不安,闰甲前进一步,作揖说道:“主子,您和王朝夕相处一年有余,您才是真正的主人,后宫的主人和天下的主人。这时候您不该想这些,您……”

‘啪!’闰甲捂着被打的脸措手不及,急忙跪倒在地上讨饶。

叔炎幽幽看着他冷哼一声:“奴才就做好奴才的本份,不要多做唇舌议论国事。这次我可饶恕你,下次定斩不赦”

“谢主子开恩,闰甲知错了……”

抬头看着躲在乌云后的残月,许久后浅浅一笑:“我和王会在榆林王府停留几日,你回京监视仓林——”

闰甲领命正要离去,叔炎又叫住了他:“特别留意瑾休,他越是神秘对事情漠不关心,他的危险性就越大!”

“遵命,主子。”

闰甲瞬间消失在夜色中,叔炎双手扶着栏杆,淡淡的看着残月。

即便你是慕连斯的鬼魂也好,我也定叫你魂飞魄散……

新婚燕尔,言若熙早早的睡去,可想而知一场婚礼的劳累。

沈洛男换好衣裳走出房间闲逛,在现代他可以用手机电脑解闷,大不了和狐朋狗友压马路。他从没想过会如此无聊,自己竟然还适应了。每天脑海里乱糟糟的,似乎眨眼间已是天黑。

此时榆林王府中宾客已散,家丁和婢女打扫着狼藉。与白天的欢声笑语谈笑风生不同,夜晚的榆林王府幽暗死寂,连打扫的家丁和婢女都是带着面具的可怕。

沈洛男无心散步,迎面而来的人纷纷作揖鞠躬,他只能颔首浅笑。

不知不觉走到宠儿的厢房门口,微弱的烛光中她瘦弱的身影依旧。一天之间,他们的身份起了巨大的变化,只怕以后见面更加困难。

愣愣的盯着看了一会儿,小翠从厢房内走出,一脸难色外加碎碎念。沈洛男清了清嗓子迎上,小翠急忙作揖,甜甜的喊了声姑爷。

沈洛男指着厢房,装作漫不经心的问:“四夫人的病情好些了吗?”

小翠哀叹一声,皱眉看着厢房无端心烦。

“四夫人执意不肯看大夫,说是小时候落下的病根,拖到现在也没起色。有时候看她愁眉不展难受不堪的样子,小翠也为四夫人揪心呀。”

沈洛男讷讷的哦了一声,忽然抬眸看着小翠:“老爷就没过问吗?”

小翠看着他的脸,莫名哧哧的笑,沈洛男还以为自己脸上有什么,下意识抚摸了一下。

“姑爷的脸上没什么,只是小翠觉得奇怪,姑爷为什么还叫老爷老爷,姑爷应该改口叫岳丈大人。”

该死的变化,我都忘记自己是榆林王的女婿了。

干笑几声撩着额前的青丝,小翠羞涩的笑了几声,缓缓说着:“老爷近日来忙着小姐和姑爷的婚事,只是命令我们照顾好四夫人。四夫人是老爷的心头肉,不过他从来不勉强四夫人做什么。加上现在王和炎帝在府中,估计老爷要陪着他们,到时候四夫人的病情又要拖了——”

沈洛男犹疑了一下,一副关爱长辈的慈孝模样。

“小翠照顾好四夫人就可,等老——岳丈大人忙活过了吧。”

小翠乖巧的点头,急匆匆退下了。

院中,沈洛男出神的看着厢房,宠儿的身影倒映在窗户上,看那姿势似乎是捂着胸口在干呕。他的心头更加不祥,瑶沉时间浮上脑海。他不能忘记瑶沉的死,是自己亲自杀死了她和自己的孩子……

言安甲和宠儿根本没行房,估计言安甲也丧失了这个功能。宠儿定是怀孕了,若日后肚子打起来,肯定会掀起轩然大波。这一刻,他踌躇不安,多么想冲进房间把她带走。

突然沈洛男打定主意,倾爵和叔炎这几日会居住在榆林王府,他大可以杀死他们,然后带着宠儿远走高飞。但榆林王府定然会遭诛灭,那么多条无辜的性命……

正当他困苦思索的时候,婴孩的哭声打断了他的思路——

不远处的院落中,桑者带着侍婢在亭子中停歇。哭声来自她怀里的小月儿,那个惹人喜爱享受无上尊荣的小公主……

小月儿趴在桑者怀中凌烈的哭闹着,挂满泪痕的小脸让人看了心疼。沈洛男却有点糟心,她的哭声让他心神不宁,体内两股真气莫名冲撞,他闷声咳嗽着,扶着大树静心喘息。

那头哭闹声不断,桑者焦头烂额的抱着小月儿哼唱着儿歌,身边的侍婢束手无策,各种招式想吸引走小月儿的注意力,可都无济于事。

“桑总管,小公主哭成这样,要不要去禀报王?”

桑者沉重的摇头,换了个姿势抱着小月儿。

“王喝醉了,炎帝扶着她回房休息了。”

“小公主是不是饿了?不然不会哭闹成这样的。”

桑者想了想觉得在理,让侍婢去准备小月儿的食物。

调整了一会儿后,沈洛男深呼吸了几口气。此时小月儿已经停止了哭闹,像个遗落人间的天使,安静的趴在桑者的怀里吐着舌头。

她是倾爵和叔炎生的孽种,看得出来倾爵很疼爱她。一丝诡异的笑掠过沈洛男的嘴角,完美的报复不是杀戮,而是让对方痛苦的活下去。

“小菊,我先离开一下,你抱着小公主待一会儿。”

把小月儿把身边的侍婢手中放好,急匆匆的冲茅房走了过去。

沈洛男不由浅笑,上帝给了他一个好机会。

桑者暂时离开,侍婢甲去厨房没回来。目前只剩下一个柔弱的侍婢,抱着小月儿在原地焦急等待。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亭子后面,呆头呆脑的侍婢没察觉到,倒是小月儿盯着他愣了一下,突然吐着舌头咧嘴大笑。

心在厦那间被触动了一下,小月儿的笑容带着感染力,清澈的眼神让人怦然心动。沈洛男愣住了,一股暖流淌过心头,渐渐的忘记所有的仇恨,沉醉在小月儿的笑脸中。

“小公主真乖,来,笑笑。”

小家伙还真的咧大嘴角大笑,俏皮乖巧的模样让沈洛男心头莫名一喜,竟然放大嘴角的弧度,跟着小月儿的笑浅浅一笑。

突然他好想抱一下她,感觉会很温暖。

“怎么还不回来?”

小菊嘀咕了一句,心神不宁的哄着小月儿。

沈洛男四下环顾一圈,夜色中寂静的异常,风中只能听见草木万物私语的声音。

小月儿一直好奇的打量着他,晶莹的哈喇子挂满下巴,肥嘟嘟的小手往嘴巴里塞。

沈洛男情不自禁的做了个鬼脸,小月儿笑得更欢快,引起了小菊的注意。

“小公主你在看什么?”

当小菊转头查看的时候,沈洛男一指点中她的穴道,一座雕塑就此形成。

小月儿竟然哇哇大笑了出来,挥舞着小手一直咯咯笑着。

沈洛男犹豫了一下,小心的把她抱在怀里。小月儿出奇的安静,愣愣的看了他几秒后,突然挥舞着小手在他脸上乱摸。

“小家伙还真有点意思。”

温柔的抱着她原地晃悠,小月儿高兴的蹦跶着,毫不吝啬的把哈喇子都抹他脸上了。

沈洛男没有生气,反而充满慈爱的看着她,心情大好的用鼻子噌她的粉嫩的脸。

这时有脚步声传来,小月儿啊咦了一下,好奇的看着。

恋恋不舍的亲吻了下小月儿的脸颊,小心的把她放回小菊的怀里。一指解开小菊的穴道,冲着咯咯大笑的小月儿做了个鬼脸,几个瞬移消失在夜色中……

彻夜无梦,恰似一场好梦……

醒来时已是太阳晒屁股,守在门口的婢女笑着说,言若熙他们陪着倾爵和叔炎外出游玩了。沈洛男不在意的笑着,穿衣服时发现左手腕上的纹身向着皮肤四周渲染开来,由青木色渐渐变成猩红……

脑海中跳出第一个念头,魄在搞鬼!

因为倾爵的銮驾在此,榆林王府守卫更加森严,府中也加强了巡逻卫队。沈洛男是在家丁和婢女一口一个姑爷中走过来的,饥肠辘辘的他决定去厨房找点吃的。

厨子见到他亲自到来,都吓了一大跳,瑟瑟作揖之后为他准备了食物。

沈洛男这时才想起自己的身份已经有了变化,不止是榆林王的乘龙快婿,也是王钦赐的三品大臣。跨凤乘龙身价百倍,他反而有点不适应众人的目光和态度,拿着几个糕点匆匆往外走。

让他感到意外的是,小月儿被留在了府中。原因和他一样,睡懒觉被落下了。

王府东侧的草地上,婢女在地上铺上柔软的毛毯,小菊和一干侍女站在一边,小月儿笑嘻嘻的躺在毛毯上,双手抓着双脚玩得不亦乐乎。

沈洛男站在旁边的回廊上,静静的看着,不知不觉就入迷了。假设他和倾爵没有情变,他们的孩子也应该这么大了。事实却是,倾爵根本不想要自己的孩子,肚脐贴说明了一切……

小孩的脸就是五月的天气,说变就变。前一秒还抓着小脚玩得愉快,后一秒张着嘴巴嚎啕大哭。小菊急忙把她搂在怀里安慰,这孩子还不消停了,闭着眼睛疯狂嚎着。其他侍婢一看也急了,若小月儿有个嗓子疼眼睛肿的,自己的下场岂是死那么简单。

“桑总管不在,不然她定能哄住小公主。”

小菊满脸焦虑的说着,心算着倾爵他们回来的时间。

这时刚好日当午,暖春的阳光来得温柔,却因小月儿的无端哭泣,众人的脸开始焦虑。

沈洛男快速把糕点往嘴巴里一塞,擦了擦手径直走去。侍女们警惕的挡在小月儿面前,觉得这个猫眼的男人带着危险的气息。

“我没有恶意。”

沈洛男耸着肩头,脸上带着无害的笑。小月儿抽泣的看着他,咬着手指头咯咯在笑。这一举动震惊了小菊和侍女们,心想这孩子怎么就笑了。

“你是谁?”

“大老远从京都过来这个婚礼,却不知道我是主角?”

众人恍然大悟,严防的侍婢们也松懈下来,恭敬的作揖后退回远处。

小月儿撒着脚丫子,似乎想下来。小菊犹豫了一下,小心的把小月儿放在毛毯上。她笨拙的翻个身,趴在地上咬着手指对着沈洛男笑。

沈洛男在毛毯旁蹲下,情不自禁的握住小月儿的小手。她咯吱咯吱笑着,突然一口咬住他的手。孩子的牙齿还没长齐,咬上去痒痒的,甚至有点舒服。

他笑容满面的看着,小菊她们窃窃私语,觉得他和小月儿格外有缘。

此时倾爵和叔炎刚刚归来,一路上谈笑风生,沉醉在名山大川中。当她看见沈洛男和小月儿玩耍的那一幕时,内心猛然一怔,双眼莫名的湿润了。

叔炎傻眼的看着,他们的笑是如此相似,刺痛他的神经……

月光下背影拉长,影子像从地狱中涌出的恶魔,狰狞的舞动着自己的利爪……

叔炎独自坐在房中饮酒,烛光微弱,月光细长,眼眸被黑暗所剥夺。

白天的那一幕在脑海中来回播放,那个叫做沈洛男的男人,未免太过神秘。

拿出闰甲交给自己的书信,上面是关于尧圣和沈洛男的具体资料,却更像是一个没头没尾的故事,只是摘取了他们当中的事情。

原本想借榆林之行让倾爵散心,也许她见到言若熙的喜事后会动容,然后答应自己的请求。没想到当中杀出个沈洛男,一个和慕连斯有着异常相似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