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1 / 1)

桐城札记 云萱 1871 字 4个月前

在歙县的那晚,尽管明知不可以,还是希望着可以就这样一直浸在什么都不必多虑的时光里。

忘却那湖光山影背后,等着我去剖析的最复杂诡谲的一切。

——XX年X月X日于桐城

那天下午我一直在荷塘边坐到天黑才回去。

怕在住宿的院子里吃老板家的大桌饭太惹眼,我回去时路过附近的商店买了些大碗面和饼干。

晚饭后,我泡了一杯店家摆在房间里的茶包准备继续开工。必要的工作还是不能落下,以免后期时间紧张赶不完进度。我打开之前录好的条目,比对着开始按顺序温习相应的资料。

我必须看透这些现象并反推汪藏海大风水格局的本义。像这样的局,只有一个大体方向是远远不够的,我需要确切地了解那些人的最终目的,并抢在他们之前完成我该做的事情。

老实说,这种等级的挑战对于像我这样的风水外行还是很痛苦的。这种难易程度就像一个二十六个字母都认不全的人要去考GRE(美国研究生入学考试)一样,我觉得我能不考出个负分就已经算对得起观众了。

深受打击的我从那以后开始试着用所有自己知道且能够利用的途径找寻相关的辅助材料。有段时间,小花堂口的伙计从各地的斗里带回来的古籍都不是先过解家自己的堂口而是先往我这送。

因为以前我对拓本接触得比较多,于是这次对外宣称的也是要多打拓本,对自己的手艺精益求益。于是不久后道上的人盛传,吴家的那位爷做拓本上瘾,都快走火入魔了,一天没有新纸货上门都得亲自催。

不过无论外界的风言风语将此事传成了怎样的版本,那阵子的狂啃古籍也确实还是产生了些效果的。因为在那之后我再看那些线索时,感觉比起以前眉目似乎多了些,很多东西也都能够串联起来了。那种感觉,就好像游戏里自己升了一级后,打怪都变得相对轻松了一些似的。

看着桌上的台灯和格式整齐的笔记,忽然就觉得自己像是每晚按时做作业的小学生,认认真真解出每一道题,再仔仔细细核对。只是,我的这份习题拿不到满分是绝对不行的。

风水格局里,差之毫厘,谬之千里。在推断过程中,任何一个步骤的细微偏差都有可能致使我向真相的反面走去。

在四川的那段日子里,我逐渐猜到了一些东西,但那时我还抱着侥幸心理,希望在那之前还可以有其他办法可以解决这一障碍。

现在,我约摸着时间已经不多了,于是最终还是打算铤而走险来此一趟。这就像是在一场终身大考的前夜发现了一套出题组编写的绝密押题保过卷,如果我能把那份东西搞到手,怎么着都值了。

并且,来到这里,我不仅能获得关键的资料,还能顺便扒扒汪藏海的老底。

歙县是历史悠久的汪姓族居地,又是中国四大古城之一。那个“家”就算是早已迁徙,也总会有一些痕迹留下。而那些不为人知的渊源则会在一些特殊的时刻成为为我照明的路灯。

粗略地估算了下,歙县周围的资源还真是不少。这一带是古山越·六甲族人的祖居地,也是伏羲、女娲的道场。歙县的歙字就是源于伏羲的“羲”字。羲的意思是呼吸,意指生命的起源。“歙”字作另外一读法“xi”时其中就含有这个意思。

说到这个“歙”字,其实我一开始还觉得有点好笑。“歙”还有敛息的意思,与“张”是反义词,从所谓的“开闭张歙”就能看得很明白。老子《道德经》里也有“将欲歙之,必固张之”这样的对照字句。汪家偏在这样名字的地方聚居,跟张家也真可谓不是冤家不聚头了。

关于歙县这个名称的起点,史料上是有着确切记载的:秦始皇二十六年因白山置歙县,白山即是白际山脉,也就是古徽州人民口中的那个“白接岭”。虽然从时间节点来看没什么端倪,而且我也打从心底希望县名的事情只是凑巧,但有些概率我还是不敢轻易排除。

说到凑巧,我忽然想起在墨脱时,张海客告诉我汪姓的后世改姓何了。要真是改成了这个姓的话,那么这件事会不会只是个凑巧?还是他们专门就是为了取这个意思?“何”同“阖”音,是关闭的意思,与“张”反义。真要是这样,那这汪家人也实在太欠了点。

我脑补了一下汪藏海坐在太师椅上一边一脸奸笑地说“反正就是要克你”,一边得瑟地抖着脚的场景,不禁打了个寒颤。

费了半天劲把跑偏的思路轴回来,我回忆了下王盟之前补充给我的信息,拿起笔在山脉走势图中被圈出的一处地方旁又添了几句备注。那是山脉中距歙县较近的一片区域,有着较为集中的溶洞区。我从这里乘车出发,越过比较近的几座山峰后,大概还要步行十几里路才能抵达那片区域。

传说刘伯温当年得知歙县南乡的山中藏有一本“六甲天书”后,便前来此山探访。这里的“六甲”即所谓遁甲之术,“遁甲,推六甲之阴而隐遁也。”刘伯温一路摸到这里,不仅得到了《奇门遁甲秘笈》,还结识了一众遁世的明教圣者。这一带山峦的主峰搁船尖就是小说中明教真实的“光明顶”。不得不说,老刘这一趟自助游还是相当超值的,既得了秘笈,又攒了人脉,可谓赚了个盆满钵满。我深深觉得自己有必要向他看齐。

搁船尖所处的白际山脉位于皖浙交界,是安徽浙江两省的界山,也是我此来安徽的第二目的地。蚌埠周圈则是我的头号目的地。从地理位置上来看,歙县在安徽省的最南部,而凤阳和泗县则临近最北端。

这样的区位分布让我很是头疼。我不能在这几个点停留太久,却又不得不在安徽境内躲藏,因此当时我选择了桐城作为折中方案。后来我发现在桐城藏身不仅可以相对便利地往返于这些地方之间,又可以在此验证相应古籍的真实性。这让当时的我心情大好。

抿了口不太合口味的茶水,我抬手看了眼表,时间果然已经不早了。于是将案上的资料归整好,又将明日要用到的攀岩、照明设备及足量的食物整理停当后,就翻身上了床。

希望今晚能够早点安稳入睡。我缩在被窝里告诉自己,得能保证睡眠的质与量,明天才有力气去探险。

第二天凌晨五点时我被自己设置的闹钟弄醒。

用了几秒钟让自己清醒后,我照旧先试着回忆了一下昨夜的梦境,却发现竟然难得的一夜无梦。掐着时间爬下床洗刷完,我来到窗口拉开窗帘,看到院子里已经有旅客开始出门游览了。

回到桌前,我又核查了一遍物资,然后背上包锁好门,到楼下找到了很早就起来为客人安排出游包车的客栈老板。现在许多农家乐的老板都和当地的旅游租车有业务关系,将客人推荐至定点的地方租车店家就能够拿到相应的抽成。

我让老板给我找了辆小车,然后自己跟司机议了议价。我跟开车的说我要去露营,只需要送个单程。但他还是没少收,说是回空费。我一想在山间穿梭的确也不太好跑,于是懒得再跟他计较,只嘱咐让他开稳当点后就倚在后座上观察起了这一带的山势。

我宁可让他多花点时间把车开慢些,也不想被颠得七荤八素的,省得爬岩洞时腿软,到时万一脚下一滑,可就得不偿失了。我手里的事情还没做完,不能这么早就去跑跟爷爷他老人家汇报工作。

差不多一个小时后,我在一个偏僻的景点下了车。

尽管已经走过了无数好山好水,但我还是被眼前的景观震撼到了。无数的峰峦被浓厚的翠色紧裹,如同浪涛一般跌宕起伏地绵延至天际。看着眼前钟灵毓秀的山峰,我恍惚间觉得自己似乎真的只是来作一次旅行而已。

虽然这片区域还有山路,但四周已经没什么游人了。目前这一带也开始搞起旅游开发了,但是总的看来游客还是比较少。打眼望去,几乎所有的山上都除了树,就是树。

由于自古地处偏僻,交通难行,这片山脉的生态环境总体上保持得相当好,野生动植物资源极为丰富,植被覆盖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从直升机上俯瞰的话,山体上基本没什么露不出什么“点”来。

这对我而言既是好事,又是麻烦。这样的地形有利于隐藏我的行迹,但这对于我寻找目的地是极为不利的。密集的植被遮挡住了许多原本可以用来进行追踪判断的依据,没有了明显的对比参照,要找寻那些洞穴就变得十分困难。

我掏出指南针和之前手绘的地图,与不远处的山体进行了对比。从地图的标示来看,的确是在这一带没错,但是由于原图是圈出了一块范围,因此要想确定目的地具体在哪里,就只有慢慢挨着找了。还好这个圈画得不大,否则我恐怕前前后后还是得来视察个好几回的。

考虑到运动量可能要比之前预计得大的多,我拿出一瓶水先喝掉了一半,然后将包里可能用不到的东西都丢进了山谷以减轻负重。这时候我已经顾不得考虑污不污染环境的问题了,有命回来且尽可能及时回来才是要紧的。

我把包里的东西一件件往外掏。防潮垫、速干裤、较大个儿的凿子,甚至连新买的睡袋都被我扔掉了。要是胖子看见我这充足的装备,大概又得笑话我出个门跟搬趟家似的了。

重新整顿好行囊后,我朝着前方最近的那座山峰开始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