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招拆招
正午的明媚阳光下,曲亦显得愈发成熟,曲济也老怀安慰。也许他的时代是要过去了,但是他的儿子正冉冉升起,这场战他没有完全败北。
抬头看着天空中的皑皑白云,许久才露出一个笑容:溪珑,我会好好爱护倾爵,把她当作我和你的女儿一般……
御书房中,待搬运奏章的太监们退下后,倾爵欢快的把靴子一脱,光脚踩在地砖上跳起了舞步。刚刚端茶进来的桑者先是一愣,会心一笑,让看守的侍卫下去了。
也许是该那么开心,她终于是可以独当一面的王了。
在桑者面前她并不介意,饶有兴趣的哼着歌谣在地砖上跳来跳去。龙袍被麻利的脱下扔在了一边的地上,丝质的粉色内衫下犹如凝脂的肌肤泛着白光。桑者无奈捡起地上的龙袍,掸去上面的灰尘,小心的放在了一边。
“王,天气已转凉,您还是把鞋子穿上吧。”
倾爵哪顾得上她的劝诫,像个孩子一般又蹦又跳的。
“桑,今日在朝堂上孤一言九鼎,无人敢反驳。要是换做以前,曲济不站出来说话,其他大臣也会颇有微词。”
桑者浅笑着连忙点头,生怕扰了倾爵此时的兴致。一阵寒风袭来,桑者急忙跑过去关上了窗户,回头看见倾爵蜷缩在案几前的椅子上专心的翻阅着奏章。拿过地上倾爵的靴子,小心的摆放到了一边,然后站到了她的身后。她已经习惯了就这么从后面看着倾爵,安静的仿佛可以躲避整个世界的风雨。
“王,桑听说了今日在朝堂之上发生的事情,战神一声不吭,似乎是东河祭祀大典的事情刺激到他了。”
倾爵随意把奏章往书桌上一丢,调皮的一笑:“东河祭祀大典本就该废除,父皇在世时大臣们极力反对才延续到了现在。曲济对于后宫的男宠一向不屑一顾,尽管他是一个忠心的臣子。难得这次他肯松口,孤怎能不借着这个机会把东河祭祀大典废除。只是他轻视了慕连斯,现在才会被反将一军。”
桑者颇为担忧的说道:“曲济不是那么好对付的,璃皇在世时他已经权倾朝野,王您要担心。”
倾爵感觉在理的点点头,托着腮帮子凝重了眉头:“孤早就知道了,凡是与孤接触多了的男宠,都会莫名其妙的失踪。内侍房的说辞始终如一,说是男宠受不了宫中的幽禁纷纷逃离。这是皇宫,能那么随意进出。”
她想起了上次慕连斯神经兮兮的和自己说起了诅咒这个事情,原先她早就察觉到宫中的面孔在变化,只是懒得去上心。经过一段时间的探查,曲济在宫中深埋了一队人马,能让一些人无声息的消失。
这也是她反感曲济的原因,他太拘泥自己的私事,以至于越级了。
“王,也许慕连斯也会在不久消失在宫中——”
“那个小滑头,谁人也奈何不了他。”
想起慕连斯倾爵的嘴角总是一丝若有似无的笑,他不同一般的凡间男子,冲动不乏睿智,总有一些小聪明能让人措手不及。
桑者懂了,慕连斯总有一天会成为王的男人……
深秋已至,皇宫之中被一层凉意所包围。寝宫中已铺上了一层柔软的毛毯,以至于倾爵想睡个懒觉不愿去早朝。桑者换上了一件群青色刺绣的长衫,寒意肆虐,无奈又添了件披风。进入寝宫中后发现倾爵还未起床,会心一笑,唤来太监宣旨今日不早朝。
倾爵畏寒,将自己裹得紧紧的蜷缩在床角。乌发紊乱的散落在脸上,细细的鼾声时不时从床帘后传出。桑者为她备好了御寒的衣物,大红色的百褶裙和一件貂皮所制作的披风。将衣物放在床榻一边,她小心的掀开了床帘,她还是儿时那般模样,睡得像个孩子。
前去宣旨的太监恭敬的跪在门口回报,桑者急忙做了个嘘声的手势,生怕吵醒了还在酣睡的倾爵。轻声走过去接过太监递上的奏章,柳眉一挑,让太监下去了。鎏金的奏章表面带了丝冰冷,而翻开之后眉头却凝重了起来。
这——
听闻有响声,在床上的倾爵笨拙的伸手揉了揉脸蛋,撒娇的呜呜了几声后缓缓睁开了眼睛,慵懒的舒展着身子,涣散的凤眼落在了不远处的桑者身上,扬起嘴角露出了个笑容。桑者疾步走过去为她拉好被子,抱着奏章皱紧眉头。
“王,桑自作主张言您今日不早朝,请您降罪。”
倾爵款款一笑,向上挪了挪身子,靠在床头右手托着腮帮看着桑者。外面天色已大亮,幸而桑者早为自己传旨下去不早朝,否则她要落个贪恋床帏不早朝的罪名了。
“桑,给孤看看你手中的奏章。”
桑者急忙恭敬的递上,低垂着脑袋些许不安。
倾爵自然的翻阅起了奏章,又是那端正的楷书,笔法遒劲带着震慑力。看完之后不动声色的把奏章往床上一扔,揉着太阳穴暗自喘着气。
“王。”
见倾爵出奇的淡定,桑者急迫的唤了声。
倾爵掀开被子直接下了床,趿拉着一双绣着金龙的靴子向窗户走去。桑者忙不迭拿过一边的披风为倾爵披上,搀扶着她一同走向窗边。窗前,倾爵伸手推开了厚重的窗户,窗外的世界一片萧条,太监宫女们忙着收拾凋谢的花草树叶,重新种植上时节的花草。
“今年比往年更带寒意。”
幽幽的吐出这句话,倾爵眯起了双眸抬头望着天空。一阵寒风险些把她吹倒,桑者连忙扶着她到侧榻上坐下,命人点燃了炭火。熊熊火炭,微微暖意,总算松了口气。
“王,您——”
轻轻拍了下桑者的手掌,倾爵把自己裹紧在貂皮的披风中,眉头皱着了一条沟壑。
“桑想问曲济为何会上书给孤,要卸甲归田颐养天年。”
桑者点点头,内心的疑惑更深。曲济的高傲个性在璃皇时就众人皆知,加上他战功赫赫,世人都以为不到他生命终结的那刻他是不会退出朝堂,这次却主动上书要求归隐?
“王,莫不是那日我们让他太下不来台,战神才会觉得留在朝中也是无趣。”
倾爵反而讽刺的一笑,捋着额前的青丝,说着:“曲济是何等人物,怎会因为上次的小事儿怄气要退出朝堂。”
见桑者还在愁眉不展,倾爵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在了自己身边。
“他是在给孤下马威,他若退出,朝野上下必定震惊,孤的王位也会坐的不稳。”
桑者更为担忧,急忙问道:“那王该怎么处理?”
倾爵突然挺直了腰板,出神的看着床上的奏章,扬起嘴角神秘的一笑:“他已经向孤发起了攻势,孤要做的就是见招拆招。”
寝宫中的气氛突然凝结了,桑者看着倾爵的笑一阵寒意猛然席卷了身体,近在咫尺的人却感觉那么遥不可及……
正午过后的御花园中,前些日子种植下的菊花正开放的艳丽,望眼过去一片金黄的世界。闲来无事的倾爵正把玩着一颗夜明珠,夜明珠通体碧绿,当中嵌着白色的水纹。这是溪珑在她十岁生日那年所送,溪珑知她一人入睡会害怕,就让这能在夜晚中发光的夜明珠陪着她。
正沉浸在回忆当中时,一路玩耍打闹的慕连斯和宁之博闯入了她的世界中。蓦然抬头看着他俩,慕连斯立马放开了宁之博的衣领,调皮的吐着舌头一笑无惧倾爵的眼神。宁之博赶紧整理好衣冠,恭恭敬敬的站在了一边。
想来也有几日没见这两个活宝了,倾爵的脸上竟绽放出了温和的微笑。宁之博神经绷得更紧了,赶忙拉了拉慕连斯的衣袖,示意他别那么直勾勾的看着倾爵。
“王,不知您在此小憩,小人们刚多做喧嚷,请王恕罪。”
宁之博依旧书生模样,畏惧倾爵的眼神,一直没敢抬头。
倾爵浅浅一笑,叫身边的侍女下去端些茶点,她打算和他们好好聊聊。
“不必拘礼,以后再孤面前,你们不用自称小人什么的。”
她只是感觉听着甚是刺耳。
宁之博寒暄的笑着,他不奢望自己能和倾爵多亲密,只要余生平安就行。慕连斯的目光可一直落在倾爵手中的夜明珠上,现实中他可从没见过这么大颗而且色泽迷人的夜明珠,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了。
倾爵注意到了他的一愣一愣,举着夜明珠扬了扬自己的眉头。慕连斯傻呵呵的一笑,径直大步走了过去。这可吓坏了宁之博,可是出手已经晚了,他已经走到了倾爵的跟前,伸手就要去拿夜明珠,此时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刚刚赶来的桑者一见这情况,急忙咳嗽了几声,着了魔般的慕连斯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急忙收回自己的手继而奉上一个傻子般的笑容。
将手中的茶点放下,桑者冷冷的看着慕连斯,让服侍的侍女都退下了。倾爵无趣的看了看石桌上精致的糕点,挥手示意他俩过来。慕连斯一向少根筋,屁颠屁颠就走过去坐了下来,宁之博犹豫再三走了过去,可却迟迟不肯坐下,窘迫的搓着双手。
“博,你想这样俯视孤多久。”倾爵的话本是玩笑,宁之博诚惶诚恐的急忙坐下,端正的一丝不苟。“桑,你也坐下吧,此时这里没有王。”
桑者微微颔首,将茶水全部斟好之后坐了下来。倾爵见众人都不敢说话,浅笑着首先吃起了糕点。大作美味的表情之后,慕连斯将信将疑的拿过吃了起来。杏仁酥香脆的口感瞬间占据了整个口腔,慕连斯赞叹的连连竖起大拇指,然后死命拉着宁之博让他尝尝。
宁之博尴尬的一笑,快速的拿过一块,缓慢的尝了起来。在慕连斯的眼神逼问下,他露出个满足的笑容,慕连斯才有了放过他的姿态,在一边狼吞虎咽了起来。倾爵看着他,眼中透着莫名的暖意。桑者看看她,迷惑的眯起了眼睛。看看他,觉得十分好笑。
喝了口花茶之后,倾爵转头看着桑者:“事情处理的怎么样?”
“一切都在王的掌握当中。”
两人相视一笑,看得慕连斯和宁之博云里雾里。
见慕连斯眼巴巴的看着自己手中的夜明珠,倾爵托着腮帮子淡然一笑:“斯可是对孤手中这夜明珠产生了兴趣?”
小鸡啄米的点头。
倾爵脸上的笑容更加绽放了,缓缓说着:“这是孤的挚爱。”
“能让我摸摸吗?”
倾爵脸色一怔,眉头陡然皱了起来。
桑者急忙打圆场,语气略带责备:“大胆,你怎能如此和王说话——”
“刚才她明明说这里没有王的。”
慕连斯委屈的小声嘀咕着,像个孩童一般噘着嘴唇。倾爵灿然一笑,伸手把夜明珠递了过去,慕连斯赶忙小心接过。夜明珠在倾爵的手中把玩了半天已经有了温度,捧在手心中细腻温和,而它致命的色泽如同它的主人那般,让人的视线不能离开片刻。
转动了下眼珠子,慕连斯双手晃动了几下,夜明珠竟然瞬间消失在了他们的面前。倾爵震惊的站起身来,桑者和宁之博急忙站起,恐惧的耷拉着肩头。唯有慕连斯脸上带着玩味的笑,抬头面对倾爵的冰冷目光。
桑者对着慕连斯,厉声说道:“你施展了何等妖术,快把夜明珠叫出来。”
慕连斯淡定的坐着,耸耸肩头表示不知。倾爵的眉头更紧一分,那可是溪珑留给自己唯一的东西。旁人别说是碰一下,平时看见也要小心谨慎。
“夜明珠很重要吗,我看王刚才一直小心的捧在手心中。”
桑者冷哼一声:“夜明珠是溪珑留给王的,名字叫‘烁’,它可是世间稀有的宝物。”
“烁?”慕连斯俏皮的念了声,痴痴的看着倾爵。“它应该更名为‘灵’,因为它就像个小精灵一般。”
无视慕连斯的调侃,倾爵的脸色愈加难看,桑者也只能祈祷他这个捣蛋鬼不要闹出大事来。宁之博心里着实为他捏了把汗,偷偷的扯了扯他的衣服,使劲冲他做着眼神,可对方就是视若无睹。
“斯……”
让桑者和宁之博同时捏把汗的是慕连斯直接打断了倾爵的话,坏笑着看着她:“王,我只想问你,烁重要还是我——我和博比较重要?”
“这——”
倾爵有点摸不着头脑,也不明白慕连斯为何会这么问自己。
让桑者和宁之博更惊恐和汗颜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只见慕连斯站起身来一手揽住了倾爵的腰,深情一吻留在了她的额头。天雷滚滚不止如此,慕连斯一手勾起倾爵的下巴,暧昧的看着她,嘴角勾勒出了一丝迷人的笑靥。
“爵,烁可以当你的夜间守护者,为什么我不行。”
倾爵正沉浸在慕连斯的深情款款当中,似乎已经旁若无人。桑者和宁之博都屏住呼吸直愣愣的看着这个场景,四周静的只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大胆!”
随着一个高亢的男声,宁之博奋力把慕连斯拉到了一边,桑者也急忙扶着倾爵坐下。慕连斯嗔怒的看了看宁之博,倾爵则刚回过神,脸上带着一丝少女的绯红。几人不约而同的转身看着闯入的程咬金,竟然是他?
“臣曲亦参见王。”
曲亦的单膝跪地让慕连斯和宁之博吃了一大惊,急忙端正了下自己的态度,在一边站得笔直。在慕连斯看来,这是在给自己下马威。
倾爵不解的看着这个不速之客,回想着这个时候他应该在军营中当自己的将军,为何此时会出现在这里。
“亦因为何事进宫?”
原本停留在慕连斯身上的凶狠目光,望上倾爵的脸时瞬间温顺了下来。痴迷的看着自己魂牵梦绕的那张脸,陶醉在了她的眉眼之中。
陪同的内侍房太监恭敬的奉上了一份奏章,桑者接过后递到了倾爵的手中,打开一看,不由苦笑。
众人还不明白此中的缘由时,曲亦再次跪倒在地上抱拳作揖:“王,亦以后就是您的人了。”
慕连斯一脸黑线,看着曲亦眼中的温柔,只属于倾爵的温柔,暗暗攥紧了拳头:你这小子,敢和我抢女人!
不动声色的带着桑者离开了,留下他们三人火药味十足。回到寝宫中后将奏章用力甩到了地上,怒不可遏的拂着袖子原地踱步,粉黛的笑脸上微红的眉拧成了一团。桑者将地上的奏章捡起放在一边的柜子上,站在一边不知言语。
还是难以抒发心头的怒火,倾爵恨不得声嘶力竭的吼几声,可是她清楚的意识到自己是王,这种失态的事情不能出现在自己身上,甚至连个错误的表情都不能。
“曲亦为何会进宫,他不是曲济的独子吗?当年曲济三令五申严禁曲亦有这种念头,现在他却直接出现在孤的面前,呵呵。”
桑者咬了咬嘴唇,本想说上几句,可一看倾爵正在火烧脑袋,只能咽下到嘴边的话。
一屁股坐到了床上,倾爵看着自己拳头上的青筋,仰头深呼吸了几口气,无奈的一笑。
“桑,以后男宠的事宜交予你管理,孤不日将下道旨意。”
桑者颔首作揖,她眼中的她虽贵为王,却什么也做不了……
西沉殿的厢房中,慕连斯径直推门而入,恼火的用力甩上了门。边走路边冥思的宁之博一脑袋砸到了门上,眼冒金星的捂着脑门扶着门框摇晃着脑袋。躺在床上看着宁之博这副姿态,慕连斯无趣的翻了翻白眼,回想起刚和曲亦斗神的样子,恼怒的攥紧了拳头。
宁之博关上门走了进来,站在桌子前发着愣。慕连斯抓狂的瞪了他一眼,吼道:“你脑袋里又在想什么,难道刚曲亦的出现把你吓了个六神无主?”
宁之博汗颜的一笑:曲亦的出现是打了你个措手不及吧。
“慕兄,我本对王不存任何奢望,曲亦的出现又与我有何干系。”
慕连斯噌的一声跳了起来,走过去敲了敲宁之博的脑袋,恍然大悟的说道:“怪不得你到现在还是个小男宠,原来那么惧怕王。”
“在我看来,她有点性冷淡。”
宁之博有气无力的瞥了他一眼,坐到床上从衣袖中拿出了一封书信。慕连斯好奇的靠过去,指着书信嬉皮笑脸的问道:“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家书?”
“我的家人早在我幼年时去世了。”
“那这个是什么?”
慕连斯追问着,宁之博脸色沉重的叹了口气,拿着书信的手重了一分:“这是我家乡的未婚妻寄过来的,仔细算起来我和她有三年没见过面了。”
“未婚妻?”
慕连斯的眼角不由抽搐着:这小子不是王的男人吗,怎么还有未婚妻。
“她叫张婷,我俩是指腹为婚,因为我家道中落,家人也全部去世,她的父母就不允许我们再来往。考取了秀才后我本想继续奋斗弄个官职,结果莫名其妙就进了宫中成了男宠。此时她寄信过来说她病重,想最后见我一眼,我却——”
宁之博的眉头愈加紧皱,白皙的脸蛋上桃花眼中渗着焦急和哀伤。慕连斯想起了自己的前女友,因为学业的关系他们怄气分手了。就在意外闯入这里的时候,她发来信息说她想他了,说她即将回来……
同为天涯沦落人,慕连斯感慨万千的搂着宁之博的肩头,为表示自己感同身受,还使劲皱了皱眉头。
宁之博心头一酸:“莫非慕兄在老家也有未婚妻?”
“算不上未婚妻。”慕连斯仔细回想着和她在一起的幸福时光,嘴角不由一抹怡然的笑。“她叫沈洛,我和她在一起5年了,因为某些原因我们闹了别扭,她就离开了。”
他本想在大学结束后娶她,然后安安稳稳的过完下半生。尽管她总说他玩世不恭花心,可却会看着在人群中发光发亮的他傻笑。
轻叹一口气,宁之博抬头望着高高的房梁,眼神中透着哀愁。
“慕兄,你说我们还能见到曾经的她吗?”
“怎么,你想出宫?”
宁之博不说话了,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坊间是陌路。别说出宫了,他们行走的地方也只局限于几个宫殿。尽管书信中说张婷已经奄奄一息,只待看他一眼就要离去。
慕连斯心怀拯救天下苍生的气魄猛地站起,握紧拳头坚定的看着门口:该是本神人出手的时候了!
谁也阻挡不了慕连斯的决心,一路风风火火的直接闯到了倾爵的寝宫门口,然后死皮赖脸的蹲在宫门口不走了,任凭宫女太监狂轰滥炸。眼见着带刀侍卫杀气冲冲的赶了过来,他急忙起身使劲拍了拍宫门,原本正在午睡的倾爵猛然被吵醒,揉着惺忪睡目,脸上带着愠色。
“何人在那喧哗?”
半倚在床榻上,雪白的内衫包裹不住嫩滑的肌肤,直直的手腕之上,露出了瘦弱性感的锁骨和肩头,双峰隐隐现出。服侍的宫女带着惶恐之色跪倒在了地上,颤抖着双肩,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环顾寝宫中不见桑者的身影,而门外的吵嚷之声愈加纷扰,倾爵恼怒的抚了抚散落在肩头的青丝,拉好了自己的衣衫。
“敢在孤的寝宫门前吵闹,直接拉出去杖责一百。”
宫女急忙起身出去宣旨,倾爵叹着气重新躺到了床上,睡意却已全无。
一听要被杖责一百,慕连斯对着寝宫里头嘶喊着,双手却被侍卫紧紧架住了。眼看着自己的后背和屁股都要遭殃,他使出吃奶的力气挣脱开侍卫的锁手,噗通倒在了寝宫的门栏上。当他狼狈的抬起头时,刚好对上了倾爵望向这边的目光,心头一热,扯出了一丝傻笑。
床榻之上的倾爵正在整理只见的长发,看清打扰自己清梦的是他之后,想起了一件事情,挥手让侍卫们下去了。慕连斯总算松了口气,顺势爬起来坐到了地上,揉着自己摔疼的手肘。见慕连斯没有要过来的意思,倾爵让寝宫中的宫女太监出去,看着宫门稳稳的关上后,起身下床赤脚走到了他的跟前,冷冷的看着他。
“把烁还给孤!”
慕连斯抬头直直的看着她,笑不露齿的让人感觉一阵晕眩。倾爵依旧冰冷的脸色,地面的冷让她感觉有些不适,传播到了全身,不由抱紧了双臂。慕连斯一溜烟急忙起身,突然横抱起她向床榻走去。倾爵的直愣愣的看着慕连斯认真的脸,内心悸动了。
小心的把她轻放到床上,拉过被子为她盖上,慕连斯坐在床边嘴角带笑,羞涩到连手都不知道该放哪里。发觉倾爵一直用那种不温不火的眼神看着自己,深呼吸了几口气后,突然盯住了她的眼睛。
倾爵只感觉一脸黑线:他又想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举动来。
“博的老家有事,他想回家一趟。”
“那与你何干?”
倾爵冷冷的反问,慕连斯窘迫的挠了挠脑袋,说道:“我想陪博一起去。”
“孤的烁呢?”
一听倾爵的心思全在夜明珠上,慕连斯老不乐意的拉长了脸,迟疑了一会儿突然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容。
“王允许我们出宫,我就把烁还给王……”
“放肆!”
倾爵低吼了一声,震慑力的眼神让慕连斯心头一虚:差点忘记了这个女人是王,我还是小心点自己的脑袋。
“博的老家真有重大事情,必须回去一趟。”
倾爵挑高了眉头,光看着他不表态。慕连斯心急火燎的差点拽着她的手一阵闹腾,实在琢磨不透她此时的内心所想,变魔术一般从身后掏出了烁递到了倾爵的面前。看着烁凭空出现在自己面前,倾爵愉悦的叫了出来,双手捧着它满眼笑意。
“王,对于我和博出宫之事——”
“男宠不得出宫,内侍房的人没同你说过。”
慕连斯抓狂的瞪着倾爵,恨不得马上扑倒这个女人,让她知道自己有多厉害。可现状却是,他只能暗爽不能动手。
爱不释手的玩着烁,倾爵的心情也开朗了很多。抬眸看着一脸无语的慕连斯,扬起嘴角灿然一笑。
“出宫之事本是博的私事,为何他不来同孤说,而是由你出面。”
“想听真话?”
倾爵点点头。
“因为我想见你……”
当慕连斯屁颠屁颠的拿着出宫的腰牌走到厢房的门口时,听见里面有异响。抬头望了望天色,宁之博这个书呆子这个时间应该在读书,那房间内的熙熙攘攘会是什么?不解的推开门,眼前的这一幕惊呆了他。
只见房间内一片狼藉,曲亦站在他的床上,趾高气扬的斜视着倒在地上嘴角带血的宁之博。阴狠的目光缓缓从狼狈的宁之博移到了眉头紧锁的慕连斯身上,咧着嘴角挑衅的一笑,从床上跳下来走到了他的身边,肩头猛地撞击了过去。
慕连斯硬生生的接下了这冲击,曲亦可是上过沙场的将军,武功力道自然不用说,在他的眼中他们只是倾爵后宫中的跳梁小丑,而他将有可能成为王唯一的男人。
看见慕连斯回来,原本还在喘息的宁之博露出了个窘迫的笑容,吃力的从地上起来摔到了自己的床上,擦着嘴角的鲜血揉着自己的胸口。二话不说,慕连斯抡起拳头猛地砸了过去,曲亦轻巧的闪开了,嘴角带着小觑的笑。
“混蛋!”
随着他的怒吼,又是一个挥拳,却被曲亦轻而易举的接下来。拽住他的左肩,狠狠的用力把他摔到了地上。慕连斯只感觉脑袋发晕后背生疼,挣扎着爬起来的时候,曲亦一脚踩到了他的脸上,俯着身子近看此时张牙舞爪的他,蔑视的挥了挥拳头,不屑的冷哼一声。
“就你这种货色,还配和我动手。”
慕连斯想起了当时自己被曲济抓住,莫名其妙的被揍了一顿之后落入了曲亦的手上,当时他的神情就是现在这刻的模样,鄙夷,好像他是上不了台面见不得人的小丑一般。
“曲亦,你若还不收手,我就去找王,让王来管束你。”
宁之博自知不是曲亦的对手,只能起身站在一边警告着。曲亦莫名的一笑,用力踹了脚慕连斯的胸口,听得对方吃疼的闷响后走到宁之博的身边,冰冷的眼神盯得他透不过一丝气。慕连斯一激灵从地上起来,还想冲上去较量一下,却被曲亦一旋风踢击中了肩头,摔到墙上顺势落在了自己的床上,呻吟着捂着自己的胸口,感觉口腔内一阵咸腥。随手一摸,鲜血缓缓渗出。
“曲亦!”
曲亦转身一脸无害的看着已经发怒的宁之博,享受对方咬牙切齿的神情,耸了耸肩对着宁之博讽刺的一笑:“你们这种人只该待在黑暗的角落,王岂是你们可以靠近的。”
宁之博沉住气瞪了他一眼,伸手示意他离开。曲亦扭头瞅了眼还在床上呻吟的慕连斯,做了个鄙夷的手势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门口,他停住了步伐,略微转头看着他俩,嘴角带着神秘的笑。
见他的身影已经走远,宁之博急忙走到慕连斯的身边查看他的伤势。慕连斯倔强的推开他的手,坐起身来使劲揉着自己的胸口,愤恨的瞪着曲亦走远的方向,心中暗自咒骂了几句。宁之博无奈的拉过翻倒在地的凳子坐下,惊魂未定的拍着自己的胸口。
“战神的儿子就这般嚣张,他以为他能独占鳌头。”
说着不由剧烈的咳嗽了起来,抖动着胸口的伤痛,眼角抽搐着。宁之博出神的揉着自己嘴角的伤,吃疼的发出嘶嘶的声音,感叹流年不利。
“那个混账东西,欺负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男子,真是个欺软怕硬的软骨头。”
宁之博满脸黑线的一笑:平时看你揍我的时候生龙活虎的,我才是真正的手无缚鸡之力。
“曲亦虽二十有五,但他也是久经沙场,对付你我好比掐死蝼蚁一般。”
“一介武夫而已,他还能有什么能耐。”
慕连斯心里想着等他搞定倾爵后,别说曲亦这么个将军,曲济这个战神他也要狠狠的教训一顿。
宁之博可不想再纠缠在曲亦身上,摆明了斗不过还不如躲得远远的。转头看着慕连斯,有气无力的说道:“慕兄,你刚去做什么了?”
慕连斯突然裂开嘴角一笑,从怀里掏出了两块出宫的腰牌,冲着宁之博扬了扬眉头:“宫里变态太多,我们还是出宫好好玩玩。”
宁之博感激的以笑回应,心却在此时沉淀了下来:婷,等我归来……
就是那么一道厚重的宫墙,隔开了天上凡间两个世界。从冰冷的皇宫门口出来,他俩不约而同的深呼吸了一口气,愉悦的心情从绽放的嘴角可以看出,虽然身上脸上都带着伤。走进繁闹的街市中,融入生机勃勃的人群里,慕连斯正打算找个地方好好吃一顿,一看宁之博的脸色异常沉重,按捺住了内心的想法,向路人询问着哪里可以租借到马车。
出宫之前内侍房的总管给了他这段时间的薪水,本想好好花销一下,可全部花在了租借马车之上。坐在车上死瞪着沉思中的宁之博,决心在这件事情后好好宰他一顿,来安慰自己空空荡荡的荷包。
宁之博的老家在陇中闻达,车夫说有一天一夜的路程,所以他们已经备好了干粮饮水。一路颠簸,宁之博都紧锁眉头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在一边无聊的发霉的慕连斯掀开帘布看着马车外的世界——一望无际的原始森林。
“慕兄,曲亦来势汹汹,将来的日子不会好过了。”
宁之博幽幽的声音传来,慕连斯回过头看着他,深有同感的安静了下来。
他知宁之博进宫本是被骗,他只是一红尘中的凡人,只想娶得自己心爱的女子弄个小官安稳的过一生。曲亦一来就给了他们一个下马威,还平白无故被揍了一顿,可想而知他的目的是想隔绝倾爵身边所有的男宠,而他和他会是他的目标。
“将来的事情谁都不知道,现在你应该关心你未婚妻的病情。”
慕连斯嬉笑着想冲破曲亦这层魔障,拍着宁之博的肩头让他忘记。宁之博感慨的叹了口气,眉头却锁得更紧。
“其实我有一点一直想不明白。”
“说出来我帮你参透参透。”
宁之博顿了顿,开口说出了心头的疑云:“婷怎知我在宫中,当年背井离乡时我只对她说起过我要去京都竭力弄个小官。三年来我和她不曾有书信来往,前几日她的书信却由宫人交到了我的手中。”
慕连斯锁了锁眉头,神经大条的猛拍他的肩头,一副参透的神情:“也许是你进宫的事情传到了你的老家,然后她就这么知道了。”
宁之博苦笑着摇摇头,舒了口气后正视着慕连斯:“她若知道我现已是王的男宠,就不会要我回家看望她。再做一个假设,若我老家的人知道我进宫做了男宠,她的父母就会逼她嫁作他人妇,她也有了夫君,为何病重的时候会找我?”
一串串的疑问弄得慕连斯有点头晕眼花,使劲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抓狂的看着宁之博:平时看你跟块榆木一样,今天怎么开窍了,还那么多的顾虑和问题。
“博,那现在你想怎么样?”
宁之博的眼中涌现了隐约的不安,掀开帘布看了眼外面,此时天色已黑,除了萤火之光就只剩下慑人的黑暗。寒意阵阵袭来,钻进他的身体中,席卷了心脏。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噤,急忙放下帘布,抖落了一身的寒冷。
见他没有理会自己,慕连斯刚想开口询问,宁之博却缓缓开了口,眼神空洞。
“慕兄应该听闻过宫中的诅咒?“
“你不会得了老年痴呆吧,诅咒这回事也是你告诉我的。”
本想玩笑的来一句,宁之博的脸色却更加沉重,连呼吸都在颤抖着。
“前几日我听人说起,那些失踪的男宠不是因为诅咒,也和王无关,而是——”
深深的恐惧让他的喉咙一时发干说不出话来,慕连斯心头一紧,急忙拿过装着饮水的牛皮袋递过去,宁之博颤抖着双手接过之后喝了口润了润喉咙,痴呆的看着前方。
“曲济不是朝中的众臣的那么简单,因为他与已逝的璃皇和溪珑交好,所以在王幼年时他便以叔父长辈的姿态出现了。曲济爱溪珑,这是已经公开了的秘密,所以在溪珑随璃皇而去之后,他便把重心转移到了王的身上。他本对王的男宠带有敌意,曾在大臣之中明言男宠不得纠缠王。在他看来男宠就是卑贱的蝼蚁。而宫中传说失踪的男宠都是被曲济杀害了,因为他只想王清心寡欲。这次他的独子曲亦进宫,他的意图更加明显了,他不止想做朝中的股肱之臣。”
话语中字字带着惊恐,宁之博被恐慌所包围,手中的牛皮袋径直落了下去,饮水流淌了一地。慕连斯被他的叙说震惊到了,只感觉心头一紧。眼见着宁之博要被自己纠结得不敢喘息,勉强挤出一丝干笑,企图缓冲一下此时紧张的氛围。
“道听途说的话咱们不把它当真,曲济的权利再大,也不可能公然和王作对……”
“你错了。”宁之博打断了他的话,定睛看着他,嗫嚅着嘴唇。“若没有曲济,王不可能登基。即使现在王已亲政两年有余,可还是离不开曲济。听桑者提起过,曲济曾上书要求辞官归隐,王无奈只能派出她去安抚。现在的王还不能独立,为了不与曲济正面冲突,她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听完宁之博的话后慕连斯感觉到了此时过分的安静,没有马蹄声,连在驾马的小厮也没了声响。颤颤巍巍的伸手掀开了马车的帘子,发现马车停在了一片寂静的森林当中,诡异的气氛让他头皮一麻,险些尖叫了出来。
宁之博也发现了这异常情况,呼吸紧促了起来,身体抖得像个筛子一般。慕连斯壮着胆子想下马查看,却被宁之博死死的拉住了手臂。转头看着面如死灰的他,习惯的露出一丝笑意。
“也许是小厮方便去了,我们不用那么紧张。”
“你听见了没有。”马车旁插着的火把照亮了宁之博因为害怕狰狞的面孔。“四周有杂乱的脚步声在向我们靠近。”
顷刻之间,一群手持钢刀的黑衣人团团包围住了马车,明晃晃的钢刀刺痛他们的眼眸……
黑暗会掩盖一切的罪恶——
星辰揽月,参天大树遮盖住了所有的光辉,只有黑衣人手中的火把燃起一点星星之火。深秋的树林中夹杂着一股冷风,刮得慕连斯和宁之博脸颊生疼。随风舞蹈的草木如同鬼魅般,众人的身影被拉的老长。
慕连斯惊恐的咽了咽口水打量着四周的黑衣人,领头的是个身材臃肿的中等个子男子,一双芝麻眼冷冷的盯着堕入他们陷阱中的慕连斯和宁之博,手上拿着一把单环大刀。
宁之博如被抽去主心骨的木偶一般瘫坐着,眼中涌现的绝望感染了慕连斯。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攥紧拳头目光凶狠的瞪着黑衣人,双腿却有些发软。
“老规矩,杀了之后扔到谷底喂狗。”
领头的轻巧的对着自己的手下说了句,之后一伙人哈哈大笑了起来。
宁之博痴痴的笑着,心里暗自悲壮,等下自己竟会莫名死在这种地方。
“老大,他就是那个番邦的战俘吧,看样貌还真与我们不同。”
一个瘦竹竿用刀指着慕连斯小觑的笑着,领头的一巴掌挥了过去,打得他七荤八素的,差点跌倒在地上。单环大刀指着他,眼神带着威慑和警告。
“蠢货,让你们杀两个手无寸铁的话还那么多。”
慕连斯懂了,他们肯定是官府中人,而且极有可能是曲济派来的。
瘦竹竿捂着生疼的脸连连哈腰道歉,然后执着钢刀向他们走来。慕连斯灵机一动,急忙喝住了瘦竹竿,傻兮兮的一笑。
“你们认错人了吧,我似乎没仇家恨我恨到半夜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拦截杀我。”
领头的呵呵一笑,眼中的杀戮在火把中更加明显。
“还想和我打哈哈,本大爷要杀的就是你们俩。”
慕连斯淡定的一笑,手心却已汗水泛滥:“我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大爷为什么要杀我们呢。”
“上头的指令,你俩今晚非死不可——”
“上头?大爷你们肯定是认错人了,我们可不认识什么上头下头的。我们就是两个急着回家奔丧的小老百姓,不然哪个傻瓜会在夜间赶路。大爷们就行行好放我们过去吧,老头生前我们兄弟俩花天酒地从不理那死老头,他现在死了我们还不赶去见见那老头的尸体,我怕头七老头会来索命呀。”
慕连斯的话逗乐了他们,趁着他们哈哈大笑的时候慕连斯用力甩了下缰绳,马儿突然奔跑了起来,冲散了拦在前面的黑衣人。宁之博向后一仰差点直接吼后窗中跌出去,死命的抓住座位完全瘫倒在了上面。
见自己上当了,在领头的一声命令下,黑衣人全速追击。
“慕——慕兄,驾驶的稳妥点——”
宁之博只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快被颠出来了,狼狈的抱着座位冲慕连斯大叫。
慕连斯哪里驾过马车,只知道拼命的抓住缰绳不让自己摔下去。马车慌不择路的进入了一片坟场,车轮陷入了一个坑中怎么也出不来了。慕连斯焦急的用力挥打着马儿,马儿也发了脾气,用力一蹬腿,直接把他甩到了地上。来不及去揉身上的疼痛,转头一看火把迅速在朝这里靠近,慕连斯急忙起身拽下还在整理自己衣冠的宁之博,逃命般寻着一个方向跑去。
这里是城外的乱葬岗,被处斩的死囚以及一些无依无靠死去的人统统被潦草的掩埋在这里,一到夜晚这里就阴风阵阵鬼嚎慑人。两个人像无头苍蝇一般向前跑着,压根看不清前方的路。突然哎呀一声,他们跌进了一个大坑当中。
宁之博揉着手腕费力的站起身来,突然抓到了一个东西,莫名的熟悉感传来。透着隐隐月光,他看清了自己手上拿着的是一个人的骷髅头。尿道一紧,他差点惊叫出来,幸亏慕连斯及时捂住了他的嘴巴。
黑衣人们已经追到了这里,手中的火把却因奔跑过快而熄灭了。一帮人瞪大眼睛四下搜索,领头的气恼的用力挥了挥自己手中的单环大刀,心想一旦抓住他们俩定要将他们扒皮拆骨,以泄心头只恨。
“老大,据说这里闹鬼,我们还是先走吧……”
瘦竹竿还没说完,领头的就一巴掌挥了过去,这次他直接摔到了地上,捂着自己的脸呻吟着。
审视着不敢去搜查的手下,领头的用力吼了几声,吓得宁之博狠狠咬住了慕连斯的手指。慕连斯痛得差点一嗓子吼出来,急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小心的听着自己上方他们的对话。
“想你们都是在沙场上爬滚过的人,竟会荒唐的相信有鬼。”
“这是真的,这里之前可是乱葬岗……”
“闭嘴!给我继续找。事情办砸了的话,这里也会是你们的葬身之地。”
中人们硬着头皮只好敷衍的散去搜寻着,这让躲在骷髅堆上的慕连斯有了主意。一再对宁之博做着嘘声的姿势,他才敢放开对方。宁之博只感觉喉咙口发干的厉害,急忙咽了咽口水。白皙的脸上爬满了汗水,身上的衣裳也已经被湿透了。
慕连斯借着月光在骷髅堆里寻找着,口中念念有词有怪莫怪。终于找到了合自己心意的,他欣然一笑,擦了擦脸上的汗水。使出吃奶的力气将骨头掰断,他调皮的笑着,用力把它们都甩出了坑中。骨头在夜空中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度,莹色的光芒像刺目的鬼魂般触动了黑衣人们的神经。
接连不断的往上面抛着骨头,越来越多的荧光吓坏了在搜索的黑衣人们。突然他们的目光被一处的树荫所吸引。心脏停止了几秒钟跳动之后,不等领头的说话,他们一窝蜂的急蹿而去,完全把自己的老大扔在了这个让人头皮发麻的乱葬岗。只见领头的傻愣愣的看着越来越多的鬼火,双腿一软怎么也动不了了。
“该死的,快回来扶着我走。”
听着领头的的哭腔,慕连斯得逞的一笑:让你追杀我。
见没人搭理自己,他挪动自己僵硬的双腿连滚带爬的离开了这里。听着上面没响声了,慕连斯贼头贼脑的探出脑袋环顾了一圈,对着宁之博做了个搞定的手势,两个全身是汗的人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待他们从大坑中爬出准备离开这个阴森的地方时,却看见不远处的树荫中一个人影直愣愣的看着他们。宁之博头皮一麻,死活都不肯过去看个究竟,也拽住慕连斯的衣裳不让他过去,因为在这个地方这个时间出现的,不可能会是人。
“幸亏火折子还在怀里。”
慕连斯从怀里掏出火折子,捡起地上的火把点起了火。照亮四周一切的时候,宁之博眼睛发白直接晕了过去。慕连斯不解的看着树荫中的那个人影,眼前一黑也直接瘫倒了,倒地时嘴里念叨着:鬼呀……
皇宫之中的御书房中,曲济的假意辞官归隐让原本经过他手的奏章直接送到了倾爵的手中,堆积如山的繁琐国家大事惹得她困意连连。疲惫的托着额头闭上了眼睛,四处点燃的烛火被窜进来的风儿吹得断断续续。
感觉口干舌燥,下意识的叫了声桑,却无人应答。此时她才想起桑者失踪了两天,没留给自己任何的讯息。御书房中只剩自己一个,窗外影子绰绰,她不由胆寒的倒吸了口凉气,酸乏的肢体一时站不起身来。
“来人,关窗。”
像是对着一个山谷,声音一直回荡在御书房中。倾爵一阵头皮发麻,外面还是没有一点动静。不安的预感不经意拂过心头,她的呼吸也跟着急促了起来。
看着案几上安静躺着的烁,折射出了慕连斯或淘气或调皮的神情,心稍微平稳了下来。他和博离开已经一天有余,不知境况如何。
这时,宫门悄然开启,一个身影缓缓向她靠近。倾爵感觉到了来人的靠近,猛地抬起头,看见是他后严谨了脸色,专注的看着烁,俨然把他当成了透明人。
将手中的参茶放到了案几上,曲亦讨好的笑着想为她按摩肩头,却摄于她的冰冷目光只能站在了一边。倾爵心中一万个不爽,恨不得马上叫他滚蛋。
“王,夜已深了,亦扶您回寝宫休息吧。”
倾爵冷笑一声,冷不丁盯上了曲亦的脸:“未得孤的许可,你擅自进入御书房已是重罪,现在还不快离去。”
曲亦哪会那么容易离开,厚着脸皮痴情的一笑,望着自己魂牵梦绕的那张脸:“王,亦愿做你的重罪之臣,圈禁在您的后宫中,生生世世陪着您。”
倾爵本对他并无厌恶感,只是最近和曲济的关系闹得太僵,看着他就感觉是曲济在对自己挑衅,气就不打一处来。
“退下,孤还有政事要忙。”
从始至终倾爵都未正眼看过自己,冷淡的语气刺激到了他的心。回想起自己十几年来默默的爱慕,心里再也容不下其她的女子,而她却总对自己冷言冷语。这似乎就像一个漩涡,狠狠把曲亦卷入了痛苦悲愤的深渊。他太想得到倾爵了,有时候做梦都会笑醒。
“王,亦今晚愿服侍您……”
“曲亦,曲济没告诉过你,侍寝的人选是孤决定的吗。”
倾爵的话语再明白不过,但是曲亦还不死心,向她靠近了一步,迷乱的眼神吓到了倾爵。她眉头拧紧,抬头直视着他,眼中射出骇人的威严。
“放肆!你的眼中还有孤吗。”
曲亦猛然从魔障中回过神,看见倾爵一脸的怒气急忙作揖道歉。倾爵已经怒不可遏,伸手就让他滚出去。曲亦还想为自己辩解些什么,可她已经一刻都不想让他再出现在自己的视线中。
此时桑者刚好端着花茶进来,看见这一不妙的情况,再看看倾爵的眉头已经纠结到了极点,赶紧推搡着曲亦让他出去。曲亦无奈的作揖跪安了,退下之前恋恋不舍的望着倾爵的脸,暗自痛恨自己怎么会这么失态。
“呵呵。”倾爵干笑了几声瘫坐在椅子上,抚摸着手中的烁看着桑者,疲惫的闭上了眼睛。“桑是否有话对孤说?”
桑者警惕的环顾了圈四周,俯身到倾爵的耳边,轻声说道:“这两日桑去调查……”
进宫几日别说能与倾爵长相厮守,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几次。自从那夜太过冲动之后,倾爵就处处避着他,生恐自己和他有何干系。苦恼的曲亦在宫中闲逛着,接到曲济派来的通知后离开了皇宫,不知事情怎么样了……
曲府的书房中,匆匆让上茶的婢女下去后,曲亦急忙关上了房门,转身看着正盘坐在蒲团上念经的曲济,不解的皱紧了眉头。他想不通几日不见曲济怎么就信奉起佛祖来了,他可是个在战场上夺人首级嗜血冷酷的战神。
“爹,今日您找孩儿归来是为了那件事情吧?”
曲济停止了正在转动的佛珠,微微睁眼看着曲亦。向着佛祖虔诚的一鞠躬,曲济招呼自己的儿子到一边桌子上坐下详谈。接过曲亦倒好的茶水喝了口润了下喉咙,眉头不展的看着同样面色深沉的曲亦,将手中的佛珠放到了桌子上。
“亦儿,爹如你所愿送你进宫,这几日来可还愉悦?”
曲亦哪敢说自己被倾爵极度冷漠,尴尬的笑了笑喝了口茶。
“一切还好,孩儿是想知道那件事情——”
“爹连日来一直做着一个梦,梦中的璃皇质问爹为何要欺少主,忘记了当初他和溪珑的嘱托。梦中那些死在爹手下的俘虏前来复仇,说他们已经归降,为何爹还要害他们的性命。年轻时杀戮太多,执念太深,老了之后难道要与佛祖相伴才能暗度晚年。”
几日来的梦魇折磨得曲济不能安宁,闭眼就是愤怒的璃皇和惨死的俘虏。这几日来他一直居住在家中不早朝不外出,每日念经诵佛,只为了消除下内心的烦扰和孽障。可现在想想竟觉得有些可笑,他曾是万人敬仰的战神,难道要信奉那些鬼神?
曲亦浅笑几声看着满脸皱纹的老父,少年血气方刚不知惆怅。
“爹,世上何来鬼神冤孽,您是劳累太久,需要好好休息了。”
“爹记得当年答应过溪珑,会把王当成自己的女儿去对待去爱护,现在爹在做什么?可笑我当年对溪珑的誓言,现却要与王针锋相对,爹——”
“爹,您的确老了。”曲济震惊的看着自己的儿子生冷的说出这句话,他却只是翩然一笑,不回避他的眼神,带着一丝的阴冷。“您把王当成自己人,王却只是把我们当成臣子,当成外人,溪珑的那个梦您该醒了……”
“放肆!”
曲济拍案而起差点一巴掌落到曲亦的脸上,在他的面前谁能不能妄议溪珑。她是他的梦,是他的命,即使已经逝去。
曲亦出了一脑袋的冷汗,从没见过曲济对自己这么愤怒。干咽了几下口水,怔怔的看着怒视自己的曲济,害怕的手心全是汗水。叹了口气,曲济坐下来喝了口茶,望着墙上溪珑赠予自己的山水画,淡然一笑。
“亦儿,爹若辞官,你的将来将如何?”
曲亦一怔,就几日光景曲济竟变成了另一个人,胆小心软。因为几日的梦魇他就放弃了当初对自己说的话,难道现在要自己单打独斗去掠夺倾爵的心,这无异以卵击石。转念一想,一个计策在心中萌生。
“爹,其实王对孩儿百般刁难,只因为我姓曲。”面带难色的说着,时不时用余光注意一下曲济的神情。“王的心在慕连斯的身上,而慕连斯对孩儿也是带有敌意。在宫中,孩儿没有一点的地位,这几日根本没见过王——”
见自己的儿子受到差别对待,甚至连慕连斯都敢骑到他的头上,这是在对自己宣战。怒火中烧,握紧的拳头上青筋直爆。用力拍打了下桌子,震得上面的杯子倒到了一边,茶水流淌了桌面。
“爹——”
一切都在曲亦的掌握之中,他眼中的曲济已经老了,自己不给他加一把火,他就会沉浸在对溪珑的思念当中,然后自己的利益该怎么保障,他要的是倾爵。
此时一身穿格子长袍的中年男子敲门求见,曲济的心中燃起了熊熊热火,看着来人嘴角高高的扬起,老谋深算的眼神再次绽放出光彩……
初冬天气异常,昨日还是暖阳高照,今日下起了鹅毛大雪,为大地塑上了一层银装素裹。宫中太监宫女正在领取过冬的衣物,不解的抬头看着老天,为何刚入冬就要给人们这一份大礼。一望无际的皑皑白雪,他们忙着打扫和修剪花草树木。
连日来的忙碌倾爵又准备偷个懒,微微睁开眼睛冲桑者做了个手势,她会心的笑着走过去对门口的太监吩咐了声:今日王不早朝。拉了拉被子努力缩在了里面,试图找到个最暖和最舒服的位置让自己继续沉睡。
寒风无处不在,桑者打了个哆嗦,赶紧命人去关窗和燃起炭火。忧虑的看着熟睡的像个孩子的倾爵,若有所思的抚着眉头。多事之秋已经过去,但是寒冬接踵而至,世间貌似要不太平了。
“桑,斯和博离开有几日了?”
倾爵慵懒的声线透过床帘传入了她的耳中,桑者大吃一惊,急忙回答到:“已经七日有余。”
捋开散落在脸上的青丝,盯着上方的床帘,眼神空洞。
“七日也够来回了,他们为何还没回宫。”
桑者听出了她话语中的落寞,这几日没有慕连斯和宁之博的陪伴,曲亦频频来扰,倾爵寝室难安,常常发呆而不自知。再强大的女人也需要得力的男人在身边,可他俩一去却七日未归。
“王——”
“桑,你说那人还存活在这世界上。”
倾爵内心深深的不安,自从桑者把这个重磅消息带回来给自己后,她每日梦见那个人的面孔,然后浑身冷汗的醒来捧着烁一直哆嗦。
“王……”
“报,战神求见。”
门外太监刺耳的声音打破了她们的对话,倾爵烦躁的用被子蒙住了脑袋,折腾了几下无力的叹了口气,挥手示意桑者应允。桑者命宫女打开了宫门,只见曲济神清气爽的大步走了进来,一见窗帘还未掀起,抱歉的抱拳作揖,低头退到了一边。
“臣不知王还未梳洗,求王降罪。”
床帘那头倾爵扬起嘴角冷笑一声,透过窗帘瞥了眼曲济。
“战神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臣听说叔炎还在世上,今日特地前来禀报王。”
倾爵打了个寒噤,浑身不住的颤抖,双拳死死的握紧,恐慌的闭上了眼睛。桑者疑惑的看着眼神一直往床帘那边瞥的曲济,见倾爵没了声响,心瞬间悬了起来。
“王——”
曲济刚想上前询问一声,被桑者拦下来。虽说曲济是朝中的重臣,可这是皇宫,桑者身为大总管,怎会让曲济这么乱来。
“王身体抱恙,战神不得放肆。”
愤恨的瞪了眼桑者,悻悻的作揖之后离去了。赶紧命人关上宫门,大感不妙的桑者走到床边掀起了床帘,倾爵的脸色一片惨淡,紧闭的双眸中泪水顺着眼角缓缓流出,淌过绝美的脸庞苦涩到了心头。焦虑的站在一边手足无措,就这么看着她沉浸在过去的伤痛和恐惧中。
“桑,还记得孤十三岁那年发生的事情吗?”
桑者沉重的点点头,陪伴她到现在,她懂她的一切,却只能束手无策的。
“叔炎,叔炎会来找孤的,孤——”
“王,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您的。”
桑者认真的说道,倾爵感激的点点头。睁开眼睛的瞬间泪水急涌而出,连呼吸都有点无力了。桑者俯身小心的擦拭去她脸上的泪水,心疼的看着这张憔悴的脸蛋,眼睛一点点被刺痛眯起。
“叔炎不会原谅孤的,就像孤这些年一直内疚一般。”
失去焦距的眼睛直愣愣的盯着上方,她多么努力想挤出一丝笑容,可颤抖的嘴角。纤长的睫毛上沾满了泪水,沉重到连睁眼也变成了一种负担。指甲在掌心嵌出了一道道深刻的指痕,此时的她却忘记了疼痛。
“王,那只是意外,您应该忘却那些不愉快。差不多时间的时间了,叔炎也许早就忘记了当年的事情,这次他的出现不过是……”
“不!”倾爵的身体猛然一颤,转睛看着桑者,凄美的一笑。“七年前孤就知道他没死,七年后他的出现,会夺走孤的一切。”
此时的倾爵就像一个在钻牛角尖的孩子,让自己处在那种神经绷紧的状态,怎么也不肯解脱自己。七年前她只是个孩子,可就因为这样,她犯下了个大错,不能挽回。
窗外下起了大雪,掩盖住了世人的视线。寒风犀利的掠夺着整个大地,人心在这个时候更加颤抖。雪中摇曳着的桃花树,枝头落满了雪花,沉重的快要终结了一般。
寝宫中龙涎香萦绕心头,倾爵还沉浸在当年发生的事情中不能自拔。桑者无奈的去添置了炭火,转身的时候听见宫门外有脚步声在靠近。好奇的走过去打开了宫门,呼啸而来的寒风像刀般刮痛裸露在外的肌肤。
守门的太监急忙作揖,而那个匆匆跑来的太监帽子上,肩头都积着雪花,连身体都在颤抖,脸蛋冻得通红。
“去御裁间领一套御寒的衣物吧。”
太监感激的点点头,抖了抖肩头的雪花,弓着身子说道:“刚宫门口回报,慕连斯和宁之博回宫了。”
桑者欣喜的一笑,正欲让太监下去,他又说道:“不过他们带着一个陌生的男子,侍卫们就让奴才请示总管,是否让他们通行?”
桑者疑惑的皱起了眉头,转头看了眼床榻之上的倾爵,无奈的应允了。这个时候他俩归来是最好的,也许那个陌生的男子只是宁之博从老家带来的同乡,进宫也是为了男宠一事。
看着太监的身影被茫茫大雪所淹没,桑者惆怅的看着一片白茫茫的世界,沉重的叹了口气:璃皇,溪珑,你们在天上要保佑王不受伤害,她只是个孩子……
未来得及掸去身上的白雪,慕连斯嗖的一声如箭般钻进了被窝中,抱着自己的双膝颤颤发抖。宁之博礼貌的伸手请进了这次路上遇见的贵人,只见他枯黄的的发髻简单的扎起,苍白如纸般的脸色,剑眉星眸,只是缺少了点生气。高耸的鼻梁下单纯的嘴唇毫无血色,却一直扬着一丝弧度。穿着一件灰色长衫,棉质的小马褂还是宁之博出钱买的。
若有所思的环顾着厢房,死灰一片的双眸突然恢复了一丝色彩。受邀坐在了桌旁的凳子上,面带微笑的看着正叫宫女上茶点的宁之博。视线转而一换落在了被风雪冻得龇牙咧嘴的慕连斯身上,意味深长的笑一掠而过。
不一会儿宁之博结果宫女递来的热茶和点心走了进来,顺手把门带上了。将茶点放到了桌子上,浅笑着示意他享用。男子颦了颦眉头,拿过点心咬了一口,似曾相识的味道把他带到了很久以前……
“兄台,承蒙你上次搭救。”
宁之博感激的一再作揖,男子谦虚的笑着回礼,喝了口热茶让身体变得暖和。慕连斯瞄着这个迷一样的男子,他的眉眼貌似在哪里见过,举手投足间带着贵气。虽然初见的时候他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经过梳洗之后竟也是美男子一枚。
“我还以为自己会吓到你们呢。”
男子浅笑的时候会露出两颗小虎牙,眼角些许的皱纹,毕竟他已经二十七岁了。
“刚开始还真被兄台吓到了。”回想起那晚的事情,宁之博窘迫的一笑,坐到了他身边。“不过兄台怎么会出现在乱葬岗,不明情况的人还以为兄台是——”
“世上哪有鬼怪,那只是世人内心的恐惧幻化出来的。”
男子说着望了眼墙壁上慕连斯的大作,不解的定睛看着宁之博。他浅笑着指了指在床上取暖的慕连斯,男子会心一笑,喝着茶水并不再言语。
“兄台已经知道我和慕兄的姓名了,那兄台——”
几天的相处男子一直未透露过自己的信息,只是说他无家可归才会居住在乱葬岗中。想着是他带着他们俩走出了迷宫一般的森林找到回城的路,宁之博才应允他跟在自己的身边,带进宫中想为他谋取一份温饱的职位。
“已经好久没有说起过自己的姓名了。”眸瞬间灰茫了一切,停顿片刻,对着宁之博款款一笑。“叔炎。”
“叔炎?”一听这姓名,疑惑爬上了宁之博的心头。“好古怪的名字,兄台来自何方?家中还有谁人?”
似乎触及了叔炎内心最深处的伤痛,他苦涩的笑着不予回答。宁之博刚要发问,此时门口的太监来报说王召见他们,包括他们带进宫来的陌生男子。打开门结果太监递来的衣物,拽了半天慕连斯才能下床,哆嗦着换上了衣物。而叔炎却对着衣物发起了呆。
已是近黄昏,鹅毛大雪肆虐了一天中肯罢休,去御书房的路上宫女太监卖力的打扫着路上的积雪。他们三人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到了御书房外。守卫见是他们几人,恭敬的敲了几下宫门,里面传出了桑者的声音。开门的瞬间御书房内的暖气烘得人像进入了暖春,待他们进去后守卫急忙关上了宫门,一门之隔,却是冰火两重天。
倾爵穿着金丝制成的衣袍在批阅奏章,并未抬眸去看他们。慕连斯和宁之博作揖请安,只有叔炎愣愣的看着认真批阅奏章的倾爵,着魔般连眼皮都不肯去眨。在旁的桑者不满的咳嗽了几声,慕连斯和宁之博才反应过来,急忙让叔炎作揖。
被拽了几下衣袖之后,叔炎回过神刚要作揖,却与倾爵刚抬眸的视线碰触到了一起。电光火石间,倾爵脸色苍白的向后一仰,惊恐的看着叔炎。他暖暖一笑,作揖请安,目光却不舍得从她身上移开片刻。
桑者不解的前去扶住倾爵,顺着她的眼神仔细审视其了叔炎的脸。遥远的记忆中那张脸太过想象,她也打了个寒噤,大事不妙的皱紧了眉头。
慕连斯和宁之博不解的看着相互瞅了瞅,不明白他们之中发生了什么。此刻的倾爵大气都不敢喘一声,恐慌的抓着桑者的手,蹙着眉头含着泪水,一味的摇着脑袋。叔炎的眼神温柔着,像七年前那般看着看着,似乎时光不曾流逝。
慌乱的让慕连斯和宁之博退下,当御书房中只剩下他们三人的时候,倾爵倒吸了口凉气,不敢再去看他的脸。一切来得太快太突然,他的到来似乎斩断了她们的呼吸,心悬到了喉咙口。叔炎环顾着御书房,踱着步不停的背着手来回,一切与他七年前离开时一样。
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惶恐和担虑,倾爵松开桑者的手跑到了叔炎的面前,抬头看着他消瘦苍白的脸,满腹的话语在此时却吐不出来,只能咬着嘴唇盯着他。
叔炎浅笑着看着她,左眸上的泪痣还是那般可人。桑者的心几乎揪到了一起,屏气看着他们俩,紧张的抓紧的衣袖。突然,叔炎伸手摸了摸倾爵的脑袋,脸上绽放出的温柔的笑让倾爵的心土崩瓦解,忽现两道泪痕。
他心疼的想要伸手擦拭,倾爵倔强的打开他的手,向后退了几步。叔炎疼惜的想要上前去搂住她,却被桑者推开了。她把倾爵扶回了椅子上,伸手示意一旁谈话。痴迷的看了眼倾爵,随桑者走到了一边。
“七年来王一直生活在自责和内疚当中,她以为你已经死了。”
叔炎讪讪的一笑,仍旧看着倾爵。像七年前那般,他不忍倾爵伤心难过,眉头也紧蹙了起来。
“就当我已经死了好了……”
“那你为什么还要出现?”
脱口而出之后桑者才明白他也是自己内心最深的恐惧,他是唯一能够妨碍到倾爵的人。
叔炎原地转了个身,摊开自己的双手浅浅一笑:“一个在你们心目中死亡了七年的人还能让你们这般恐慌,这是为何?”
“因为你是——”
桑者苦涩的摇着头,不再言语。叔炎抖了抖眉头,看着眼前这个落落大方的人儿,回想起七年前她还是个见人羞涩的小婢女。时光荏苒,他的心却不曾忘记过……
门外,慕连斯被冻得直跳脚,宁之博却在沉思当时场面的古怪,心想叔炎究竟是何身份。当初本想给他些钱财让他找个地方落脚,可看见他俩身上的腰牌之后执意要随他们进宫。几日相处发觉他不是心怀恶意之人也就允许了,现在却。
不安分的慕连斯窜到一边踮着脚尖想窥探御书房内的动静,被守卫发现后调皮的笑着回到了宁之博的身边,搭着他的肩头缩了缩身体。
“博,你在想什么,眉头都可以夹住纸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