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散场

在赵铁石通过韩正乾那里得到的线索带出行动的时候，秦子时也就回到了华枫继续自己的复习生活。五月的第二个星期六，秦子时如往常一样来到滨城，去看望吕七爽。

在病房和吕家奶奶聊天的时候，才得知前些天吕七爽醒来过一次，只是那次很短暂。医生说这是好兆头，等大脑完全恢复了之后，他就能真正醒来。

日子继续一天天的溜走，比起姜昆的案子，韩正乾的案子引起的风波也不可谓不小。这两个多年未被破获抓捕的老狐狸，最终还是栽在了秦子时的手里。他们就算再怎么隐藏得很好，在蛮不讲理的金口玉言术之下，也只能无所遁形。

受这两起案件风波牵连的各路人马，一片哀鸿。中央电视台还专门开了一期焦点访谈栏目来介绍这两起走私案件的破获，在网上引发了好一阵讨论热浪。

这一连串反应，让秦子时忍不住在心里小小得意了一把。每个男孩都有中二的时候，都会梦想过做一件轰动全国的英雄事情，他也不例外，尽管他一开始的目的并不是打算为国家人民除害。

韩正乾走私团伙的审判还需要一段时间，期间秦子时去看吕七爽的时候，也顺道见了见林静。

女孩见到他的时候有些惊讶，笑着说道：“没想到还能见到你。”

秦子时看着她的笑容，纯净无暇，让他有种错觉，仿佛回到了当年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他愣了一下，才说道：“怎么会这么问？”

“我只是觉得，我们好像没有太多会再见面的理由。”林静说道。

“看看朋友，需要理由吗？”

林静微笑了起来：“原来我们还是朋友，谢谢！”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她说这句话，秦子时忽然心里涌起一股很伤感的感觉。为了吕七爽，为了女孩，为了自己，为了那些回不去的时光。

他只好转移话题，说道：“你看起来精神状态不错。”

“嗯，人感觉最好的时候，就是没有背着包袱的时候。现在不再做犯法的事情，不用压抑着心中的害怕，确实是这三年来我最轻松的时候。”

“想过以后的出路吗？”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女孩笑道，“我问过郝队长了，想我这种情况愿意出来指证，有提供了有助于调查的信息，他们可以为我争取最大的宽恕，从轻判罚也就是三年到四年。表现良好可能一两年就出来了，到时候我还要上大学！”

秦子时忽然觉得女孩真的很坚强，比起自己、比起吕七爽、比起很多人，都要坚强得多。

时间差不多了，他也就站起来：“准备高考了，我可能不会再来了，你自己保重吧。”

“嗯，对了，他……知道这件事了吗？”

“还不知道，我没告诉他，他刚醒来，正在恢复当中。”

“那还是不要让他知道好了。”林静说道。

秦子时离开时仍在脑中回想着女孩说这话时的表情，那样淡淡的期望的目光。

吕七爽醒来是在五月的第三个星期四，虽然恢复了健康，但是似乎忘记了自己受伤前发生的事情。他连自己居然回来滨海都感到吃惊和疑惑，完全想不起究竟是为什么。

医生也解释不清楚，不过这点小事并不影响吕七爽生活，所以他们也就不太在意了。何况这种受苦受难的记忆，忘记了也没什么不好。

吕七爽又在医院休息了一个星期，医生检查确认身体各项机能都回复健康状态后，他才被允许出院。

回到班上的吕七爽得到了大家的鼓掌欢迎，不过鉴于高考的临近，几个损友都在忙着复习，在上战场的最后时刻擦甲磨刃，以便自己能在高考BOSS身上砍出不错的伤害。

所以吕七爽提议的七爽回归狂欢夜活动，响应者寥寥无几。于是他只好诱惑胖子陈举行开黑二人组特别庆祝会，可惜胖子陈没答应，还说他能不能泡上妹子就看高考能不能上大学了。

吕七爽嗤之以鼻：“泡妹子和上大学有个毛关系，我没上大学不也照样泡上妹子？”

胖子陈说道：“我长得没你那么帅，体形有天生缺陷，泡妹子哪那么容易啊！我只想上了大学，在万名同龄人当中看看有没有特殊口味，会看上我的妹子。有的话，就从了吧。”

“没出息。”吕七爽很是鄙视了他一番。

一转眼，六月就来临了，日趋临近的高考，让所有人都感到了风雨欲来的压迫。

终于，上刑场……嗯，不对，是上战场的日子到了。

傍晚放学的时候，高三的教学楼到处都是碎纸屑和纸飞机。欢呼、狼吼，各种各样的声音高喊着发泄内心的感情。

几个路过高三教学楼前小花园的学弟学妹，有幸见到了壮观的场面。高三年纪三楼几个班，所有男生站在走廊上，手里拿着一只纸飞机，喊着口令，整齐一划地朝天空挥出手臂。

学弟学妹们目瞪口呆的看着遮天蔽日的纸飞机，以及那些兴奋地学长和学姐，心里忽然感到了一种热血澎湃的感觉。

这就是青春，我们在教室里、操场上、课里课外寻找了三年的青春！

并不是我们找不到，这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只是到了最后结束的那一刻，回首看去，才蓦然发现原来这三年里经历的点点滴滴，一起哭过、一起笑过、一起心动过，都是一直苦苦寻找的青春！

我们不知道青春在哪里，是因为我们还年轻，正因为我们还年轻，所以我们还在青春里，不曾走失。

前天晚上秦子时就接到了老妈从千里羊城打过来的电话，老妈在电话里叨叨絮絮了一大堆话，让他注意休息，记得调闹铃避免迟到，注意晚上盖被子别着凉等等。

估计天下的考生都会在同一时间收到父母的关怀轰炸。

唐沐雨在五月底的时候就离开了华枫，飞回海市的学校，参加毕业答辩。大三提前修满学分毕业，还成功考研，这种成绩让秦子时大为佩服。

她也在高考前一晚发来了短信，挺符合她的风格，内容是：考不好我就把饭团饿死，到时候跟雅依说是你照顾不周。

秦子时顿时暴汗，这招真是太恶毒了。他可以想象得到小猫饭团缩成一团，可怜兮兮的模样。

赵雅依也给他发来了短信，简简单单两个字：加油！

第二天，秦子时准时起床，收拾得精精神神地出门，赶赴四中考场。途中遇上了吕七爽几人，也就谈谈笑笑，等着考试时间到来。

早晨明媚的阳光穿过二中教学楼前那一颗颗百年老树的枝叶，从缝隙中投射下温暖的光束。落在围坐在围坛边上的女生身上，让她们更显几分青春活力，很是吸引了不少男生的目光。

其中的焦点自然是楚轻衣、秦梦瑶之类的校花级女生。其中不乏住校的初中小男生，穿梭在考生人群中，对着这些漂亮学姐们大流口水，还有几个大胆的掏出手机拍了几张。

七号、八号两天考完，世界似乎一下子清静了。

八号那天晚上，秦子时和吕七爽等一干男生，聚在一起准备疯狂地玩一个通宵。先去夜市摊吃点东西喝点小酒，然后再集体到网吧包机打游戏。

有人提议去结束自己的处男之身，大伙轰然同意，不过一个个都是光说不做。这倒也不奇怪，除了提议的哪个傻逼之外，谁会承认自己是处男呢？

烧烤摊上，喝多了的吕七爽大发感慨：“我上高三之前，曾经想过该怎么样让高三的日子变得有意思，让这段人生中最有意义之一也最难忘的时光，深深印刻在我的记忆里。数十年之后，我回想起来，还能对着孙子孙女说你爷爷当年如何如何。那才牛逼，哈哈哈！”

“可惜我没做到，除了为数不多的事情，大多数时候我也只是随大流地复习练习。”吕七爽敬了秦子时一杯，“不过我很高兴，在为数不多的精彩事情里，有两件是和你一起做过的。”

和秦子时干完一杯后，吕七爽又斟满一杯，举杯说道：“来，为我们这三年的青春干杯！”

“干杯！”

到后来，喝得面红耳赤的一干男生，各个都放开心怀，述说起自己最得意或者最后悔的事情。

什么没想女生表白，什么后悔和初恋分手，什么第一次没进入就射了，什么没能教训一顿那个看不起自己的家伙等等乱七八糟的事情。

最有意思的还是两个男生，发现对方竟然是还得自己跟女朋友分手的第三者，更让人惊奇的是他们和女朋友分手后，新的女朋友竟然是对方的前女友！

这他们可以拿去做电视剧桥段的事情，让两人愣了好一会儿，才在酒精的作用下一笑泯恩仇。

酒喝到最后，竟然喝醉了不少人，一个两个勾肩搭背，摇摇晃晃地走在大街上。

不知道是谁先唱起了周华健的朋友，渐渐引起了大家的合唱，惹得行人纷纷侧目。

“……朋友一生一起走，那些日子不再有……”

两天后，六月十号，是回校的日子。

安静了两天的高三教学楼，再次迎来了喧闹。

教学楼前的小花园，香樟树淡淡的熟悉的味道，让不少人闻着有种想哭的感觉。原本一直不喜欢的地方，直到要离开的时候，才发觉是多么的舍不得。

习惯了这条小路，习惯了这样的味道，习惯了在树下等候伙伴，习惯了在树下表白，习惯了……

习惯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讲台上，班主任林容说完了自己想要说的话，然后让大家可以上来发言，随所欲言，只要不进行人身攻击都可以。

“表白可以吗？”吕七爽大声问道。

“可以。”林容的回答让全班沸腾了起来。

然后吕七爽大步走上讲台，深吸了一口气：“我接下来要说的话需要很大的勇气，而且我知道很多人都想说，既然你们不敢当地一个，那就让我来，有种的跟上！我要表白——”

他的目光看向楚轻衣：“楚轻衣，我喜欢你！”

全班都张大了嘴巴，静得针落可闻之后，随即爆发了一阵声浪。

“吾辈之楷模啊！”

“吕七爽，你牛逼！”

“妈的，我也有勇气了。”

“最后时刻，豁出去了……”

吕七爽的话将班里的男生全给刺激了，一个个打了鸡血一样轮流上台想楚轻衣表白。

当然，某些特别害羞的也没上去，比如秦子时。让他在这种场合说这种话，还不如杀了他呢！虽然表白并不代表他真的喜欢楚轻衣，但是这不是他的风格。

楚轻衣一副淡然的表情，仿佛对这些表白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又或者完全不在乎。

女生们倒是羡慕嫉妒地看着她，暗中幻想要是自己是被表白的人该多好。

疯狂的表白浪潮过去之后，在所有人的注目下，楚轻衣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缓缓走上讲台。

一双冰雪明眸扫过全部每一张人的脸庞，她才开口说道：“我始终相信生命中的某些东西，深藏在心中，永远不会老去，亦如我们的感情。多年以后，我依然会记得你们。”

短短的一两句话，平平淡淡的语气，只是所有人都能听出其中的真挚感情。这是楚轻衣的风格，这个女孩特有的风格，他们早已习惯。

只是为什么，听到她说出这些话，忽然有种抑制不住泪水夺眶而出的冲动！

“两年来我一直话不多，毕业了，以后你们再也听不到我说的话，我给大家唱首歌吧。”楚轻衣说道。

全班立即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能听到楚轻衣唱歌，他们可是全校唯一的幸运儿。

楚轻衣闭起眼睛，半晌才睁开眼，清澈如泉水，空灵如月色的声音渐渐响起。

“看昨天的我们，走远了，在命运广场中央等待，那模糊的肩膀，越奔跑越渺小。曾经一起并肩向前的伙伴，在举杯祝福后都走散，只是那个夜晚，我深深的都留藏在心坎……”

一首曲调柔美，略带伤感的歌曲，引发了所有人的共鸣。

不少女生红着眼眶，忍不住轻轻在心里跟着哼了起来。

“……一边失去，一边在寻找。明天你好，声音多渺小，却提醒我，勇敢是什么！”

随着楚轻衣尾音的结束，这场班会也接近尾声，他们三年的高中生涯完成了最后的谢幕。不论他们愿不愿意，都要说声拜拜。

青春散场，我们下一个路口，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