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毒,为爱进行到底
不知世间世间走到了哪里,风把她吹冻得如同坟墓般森冷,也丝毫没有激醒她属于人的神情意念。就在这时,一个人影鬼鬼祟祟鳖进了屋子里来,影子照在微明的白墙上呈现一道模糊的黑色幻影。当那人看到躺在地床上的一丝不挂的冷馨时,惊惶的咬住了自己手指头。因为即使在夜里黑暗中,她的身躯也能映出一团白皙的光芒,既朦胧又清晰,在地床上仿佛一片白纸。
他萎缩的摸索到地床边,探手摸在她身上。呀!一丝温度也没有?再摸摸其他地方,依然如此。如一具冷冻了千年的僵尸,散发着冷冰之气。他又摸到她的心脏,终于感到了她跳动着的心脏,而且她还有呼吸。他知道她是一个不容易倒下的女人。
“馨,馨!我是崔永俊啊。馨,我是永俊啊。你这是怎么了?”崔永俊对着冷馨的耳朵沉沉的喊着。喊了一会儿,她仍无一点反应,他猛地醒悟,赶紧到桌子边捡来了她的衣服,给她盖上。
为了更清楚看清她,他遍地寻找,终于在桌子另一边找到了一截蜡烛。他就摸出打火机点上了蜡烛,灯火重新照亮了屋子。
他这才终于看清了躺在地床上的冷馨。目光沉滞,满面木然之态而且血迹斑斑,手脚一如被人扳开强暴时一样,整个人无动于衷。他一步步走近她,跪在她身旁,脱下自己的衣服盖在她身上,而他自己只穿一件单薄的衬衣。她的面上的血凝固干了,嘴角唇上更是凝结着厚厚一层的血液,白净的颈上有几道红红的青青的被手指甲戳过的血痕。
“馨,我的宝贝,你这是怎么了?求求你必要出事。你知道我已为你好几晚上没睡好觉了。我找你找的好苦啊,好苦!宝贝,你倒是开口说句话。宝贝,你不要这样吓我,好不好?世上千万人曾践踏你,羞辱你,但是我不会。我永远视你为圣洁的女人。因为我深爱着你。为了爱你,全世界我都可以不要。成功,事业,辉煌,权利等等,我都可以不要,只为这一份爱。求你,求你,快点醒过来。我在等你和我一起走人生。让我们一切重新开始,重新面对人生,好吗?好吗?求你了……”
永俊哭诉衷肠,期望能唤醒冷馨封闭的世界,但却似乎不太顶用。看着她这样任形骸自生自灭,不定会把自己折磨成什么样子。他不由责备锤击自己。突然,他看到她嘴唇上的淤血,一个念头突兀产生。听觉视觉呆滞了,只能用触觉与她交流了,给她温暖,安抚,力量。
“馨,我爱你,爱你到地久天长。”永俊俯下身,用热滚滚的舌头舔净冷馨面上的血迹,同时双手与她的双手合掌交叉过五指,紧紧与她相扣着。最后,他吻在她的嘴唇上,一会儿,嘴唇上的淤血化散成清淡的血液流进了她口中,又被他吸到了自己嘴里。
这一吻,惊不了天地,泣不了鬼神,但它持久,坚贞,永恒,足可以让浅尝辄止的恋爱男女们叹为观止。正因为有这一个长长的热吻,才使他体内的能量源源摄入她的体内,燃起她的希望火炬。
许久复许久,冷馨眼珠转动着,发现在自己眼睛前有一张黑黢黢的脸庞,呈现正扭曲,像一头正在吞噬自己的野兽。
“啊--”冷馨大叫出声,一掌推开崔永俊。
永俊被推到一边,愣了愣,随即高兴地一笑:“终于醒了,太好了,太好了……”见她刚醒,不宜刺激她,他便试着慢慢靠近她,并说道:“宝贝,我是永俊啊,我是爱你的永俊啊,你看清楚了……”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冷馨抱着自己的双膝连通衣服,惊悚的全身蜷缩成一团,如一条冬眠的蛇,眼光胆小如鼠。
永俊想,他一定是过长时间的封闭自己的感知,才导致初醒后短暂的失常。他便停下来,没有再向她靠近,只动嘴说话,以开启她心中的那一扇门。一晌后,他见她没有先前那么恐惧了,就又试着移动靠近她。当他挪着身体坐到她身边,双手搭在她光滑的双肩上的时候,她抬眼看着他,一刹间,眼里就闪起了晶莹的泪光,又一刹间,她猛地扑到他怀里,毫无顾忌的掉泪,就似下着秋雨,冰冷的泪水让他心里一阵阵的难受。
永俊匆匆赶回住宿地,一上楼便见李舞英站在门口盘踞着双手在等他。永俊愣了一刻,预知自己又要与这个难缠的女人来一番搏斗了。且恨且无奈,不自然的一笑道:“找不到我就跑到我的住处来,真是守株待兔,没令你失望吧。”说着掏出钥匙打开了门。
李舞英跟着走进屋里,打开嗓门道:“你这几天滚哪去了,知道等了你有多久吗?别忘了我们的约定,像这样刚开始就以躲避我的方式对待我,哼,是不是成心跟我过不去啊?”
永俊没理睬,径直走进卧室,从小保险柜里取出两万现金,换了一套衣服,“我们的约定过段时间再履行吧。”他说的很简短。
李舞英拒不接受,凶相毕露:“崔永俊,你别弄错了,是你在求我,不是我求你,我只是要求你晚上和我在一起,又没整天缠着你,为什么不给我这个机会?我真的令你那么讨厌吗?”
“已经给你说了,过几天再履行,你不要这样咄咄逼人好不好,你如果等不起可以一拍两散,那更好,省的闹矛盾使大家不愉快。”永俊对这个女人已经没有耐性,毫不留情面,打开天窗说亮话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你敢走!”李舞英扭扭拉拉的扯住他。“你是男人,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怎么可以翻悔?我不同意,我不同意,今天你就陪我一天,听见了没有?”
“放开!”永俊已心力交瘁,没力气生气,也没精力耗来耗去伤神。便推李舞英到一边。“不同意就撕毁约定好了。我已经对你处处忍让了,你想要怎样?你休要威胁我。你要去派出所公安局报案什么的,去好了,冷馨出了事,我也会只惦记着她,帮助她。不过是戒毒而已,又不是犯了大罪,怕什么呢?我可以等她。戒了毒,我还巴不得呢,省去我一份心。告诉你,好好的守着自己现实拥有的东西,不要觊觎太多,否则你将什么都得不到。”
李舞英扔下皮包,手指向他质问道:“你又想我怎样?我对你还不够好吗?我也许是偏激了一些,但所有这些都只为你呀,难道错了?你能不能不要在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逼我做出连我都想不到的事,好吗?”
“算我求你,是我上辈子欠你的,我的错可以了吧。”永俊实在是疲累不堪,没说几句就累得要打瞌睡。这几天他吃不好,根本没睡觉,此时还要拿出精神与人争辩,简直是一种折磨。“别再争争吵吵下去了,我接受你,可我不能把精力全放在你一个人身上,明白吗,求你给我几天时间,让我慢慢适应,可不可以?”
李舞英本就不是一个十分狭隘之人,听了他这番比较有回旋余地的话,心里好过了一些,和声道:“从今天开始我就住在你这里了,不管你出去到哪儿我都不管,只要你回来就得理我,跟我好。”
“为什么非要住在我这里?你就不用上班?”
“我辞职了,以后我是你的人,该你挣钱来养我,还工作干什么?”李舞英耍赖皮,真像三岁小孩。
永俊觉得自己倒霉到家了,碰到这样一个克星,面对这个癞皮狗,你能教训她什么呢?他转身进了卧室,从小保险柜里取出五千块,回到李舞英身边,把钱扔给她:“生活费,拿着,自己买菜自己做吧,我不是大富翁,是个穷鬼。”
“我就喜欢你这个穷鬼。”李舞英捧着钱,眉开眼笑像个甜瓜儿。
永俊摇摇头,走出居所,无可奈何版般由这个女人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了,他没有那么多精力管。
接着,永俊马不停蹄的去了冷馨的家一趟,近门便看到容奶奶坐在桌旁补衣裳,他敲敲门说:“容婶,一个人在家吗?”
容奶奶抬头看是他,就停了手里的伙计,迎上来说道:“永俊啊,快进来坐。”
他没有要坐的意思,站着问了问容奶奶的生活情况,以及冷竹的一些基本情况。容奶奶说都挺好的,然后她问起了冷馨。他瞒着说,她实在抽不开身,所以才托他回家来看看。聊了一会,他看时间不早,容不得自己多耽搁,便从身上拿出了一叠人民币交到容奶奶手里。说是她和冷竹的生活费。
“这么多钱,我们怎么能收呢?”容奶奶皱起深深地皱纹,看着一叠钱,不愿接下。
“容婶,请放心,这是冷馨辛苦赚的钱,不是我的,她委托我转交给你,说这一段时间,或者更长一段时间,她都不能回家了,请你和冷竹妹妹保重。”永俊沉声说道,表情压抑着。
“冷馨出事了?”容奶奶活了这把年纪,瞧出了事情必有蹊跷。
永俊脸上立刻荡出春风般的笑容:“她好得很,真的忙,不得空。也许会出差去外地。总之,有我在,她不会有事。请相信我。家中一切都摆脱容婶了。”
容奶奶点点头,花白的头发随着动了动。永俊告辞就走了,不料这时冷竹从外面跑了进来,一看见他就兴奋起来,抱住他的大腿。“永俊哥哥,你怎么来了?你都好久没来看我们了耶,想死我了。”自从知道这个叔叔和姐姐有很亲密的关系之后,冷竹就一改“叔叔”的称呼,叫她“哥哥”了。
永俊;怜爱的摸了摸冷竹的脑袋,感觉到她的头发不再像以前那么干枯了,变得柔顺多了,颜色也由黄转青了,一张脸蛋圆润光滑。他欣喜地说:“冷竹妹妹,你要听奶奶的话,多帮助奶奶干点活儿,更要多读书学习,知道吗?”
冷竹仰头看着大哥哥,依恋道:“我知道啊。我不会让奶奶一个人受累的。永俊哥哥,你可不可以不走,留下来,好吗?”
“冷竹妹妹,你永俊哥哥可要天天上班啊,怎么可以留下来而不上班呢?不上班就没有吃的了还会变成一条懒虫的,你也不想哥哥变成一条只吃不做事的懒虫吧?”
“说的也是,不工作就没钱了,没钱了等于饿死。”冷竹不大高兴现实的这种生存规律,但总算见到了大哥哥了,还是挺喜乐的。“姐姐为什么不回来呢,我也好想她啊。”
“你姐姐太忙了,暂时不能回来,我来不是一样吗?你姐姐说,下次回来一定带礼物给你,买你最喜欢的动漫书给你。”
“买礼物,动漫书,好耶!”冷竹乐的跳了起来,拍着手。
“好,哥哥得走了,你要好好学习,听奶奶的话,不能整天像个野丫头似地乱跑。”永俊走出几步忽然想起了什么,扭头说道。“容婶,生活上麻烦你多照顾着冷竹。钱不用担心,我会按时送来。冷竹妹妹正是身体发育的年龄……”他摸了摸冷竹的脸蛋,才发觉表面上看着光滑,摸着却仍很干燥粗糙。一个小女孩的皮肤根本不像这样的。
容奶奶说道:“这个请你喝冷馨放心,冷竹就是我自己的孙子。”
“永俊哥哥,你多我太好了,比我姐姐对我还好。以后我就一辈子跟着你,让你对我更好。”冷竹拉着哥哥得手不忍哥哥离去。
“小淘气鬼。”永俊刮了冷竹的鼻子一下,迈步走出了门。
近郊的一处农家房,面积不大,室内布置的清幽雅致,房前屋后都是环绕着的树木,这个位置较为偏僻,适宜隐居,外界的人很少闯进来。虽然偏僻,却绝不隔绝尘世,离房子不远就有一条乡村公路,不过从公路上的车辙印记可以看出,很少有车子进来。
租赁这样的几间民房,价钱便宜,环境不错,更是避世首先,不好之处就是离城市较远。永俊看重的正是这点,所以没做细致深想就租了下来。除了无需添置一般家具之外,更有一台黑白电视,两张床,两套被子,只是食物大米等生活必需品需要自己购买。对此,永俊很满意这儿的周边环境和布局。
他雇了一辆三轮车,拉了许多食物和大米,直把厨房塞得满满的。看来他要在此长住下去了。不然何必兴师动众买这么多东西。经过他的一番布置,完全像一个家的模样了,根本瞧不出这时租赁的房子。
傍晚时,他又到城里购回了一箱水果和几瓶酒。刚进屋,就大喊道:“冷馨,快出来看,我又买了什么回来。”他一边喊着一边将水果箱搬进了宽敞的一间卧房。还没出房,冷不丁被冷馨迎面抱住。
“永俊,我们要在这里安家吗?如果是,我就一辈子不出这个家门了,我要和你一辈子呆在一起。”
“宝贝,我们是在这里安家啊,你看这里的布置,几间小屋子,还有我还有你,我们心灵相通,不是家什么呢?”永俊打心底向往他和冷馨共建一个家。
他道:“馨,你看,我又买了一箱水果回来,还有几瓶酒。我要让你在这里养的白白胖胖的。重新开始新生活,为了我们的未来。”
冷馨环住他的脖子说道:“今晚,我们来庆贺一番,静静地享受田园风光夜晚的寂静。”
“那你饭做好了吗?我可从没看见你下厨,搞砸了,我要生气的哟。”永俊沉沉脸,佯装生气。
她嘟起两片红艳艳的嘴唇,微闭上眼。他扬眉道:“这是干嘛?”她睁开眼,面现媚态,“你傻呀,我要你吻我,快点给我一点滋润吧。”
他顿时激情四溢,搂紧她就是一阵热烈的亲吻。
近郊的夜万籁寂静,只闻虫鸣鸟吟的悄语声,人声、车笛声的喧闹早已成为九霄云外的产物了,外面的世界不管有壮丽多蔚为大观多精彩,也丝毫影响不了这里的安静。烦恼与忧愁在这里,尤其在夜晚,就如一根羽毛,变得轻浮,无足轻重。没有寥落的寒星,没有迷蒙的月光,没有风也没有雨,夜就是夜,安详的夜。
一桌饭菜摆上桌,两人相对而坐,默默地静上一刻。忽然冷馨打破沉静,说道:“我们不要电灯,点上蜡烛怎样?”永俊仰头望望日光灯。“好。可我忘了买蜡烛。”
“我买了。”冷馨蹭起身,跳到衣橱那里,拿出几支蜡烛扬了扬,骄傲地说。“本小姐周到,细心,你这大男人怎会记得这样的小东西呢。”
电灯灭了,蜡烛燃了起来,一小团火芯散着红红的暧昧的橘光,洒在屋子的每一个角落,给器物都敷上了一层浅浅的金黄色,两人的头发衣服,甚至脸上皆泛起淡淡的晕黄光芒。
“永俊,我敬你一杯,谢谢你对我的深深爱意。”冷馨斟上一杯红酒,递过来。
永俊接到手中吗,仰脖缓缓喝下。“啊--酒香人更香啊,你就是我一喝就醉的红酒。”
她又斟上一杯递上,说道:“这一杯是谢谢你帮我戒毒所做的一切。”
端起酒杯,永俊深深感到责任重大。虽然他跑了书店,在短短时间里翻阅了大量关于戒毒的文字资料,但是毒,是那么容易戒掉的吗?非九死一生不能达到效果……他不忍想自己所爱之人去承受那样一种痛苦!但是他们又不得不承受,又不得不去面对。他坚信,她一定可以战胜自己,战胜毒品,获得最终的胜利。因为爱--这个字的神圣和庄严,这个字的包容的使命!
“馨,答应我,不管多么难受,多么痛苦,都忍下来好吗?为了你的健康,为了我们的爱,为了你所爱的人,一定要克服,忍下来,好吗?”
其实,冷馨自己也没几分把握,毕竟当毒瘾发作,她的思维都是混乱的,能不能忍下来,会不会半途而废,她蛮担心的。不过,另一方面她绝对相信自己可以办到。因为爱,面前的这个男人施与的爱已经在改变她,成功的希望是很大的。
她又给自己斟上一杯酒,与永俊碰碰杯,道:“你已经改变了我的人生,潜存在我身上的毒,不过是残渣余孽,在我们共同的努力下,它定会夹着尾巴望风而逃。”
他们一起喝下酒,然后对视而笑。过了一会,永俊从西装兜里拿出一样东西,说道:“瞧,这是什么?”
冷馨看见的是一个长的很小盒子,外观小巧精致,上面绣着一朵闪着金线的玫瑰。她一下就猜出盒子里装的是什么了。男人送女人的礼物会是什么呢?而且这个男人又是这么爱她,肯定不是金就是银,反正离不开金银。她没有表现出很惊喜的样子,道:“你是准备送给我的吗,似乎太贵重了哦。”
永俊没说开口,轻摁一下盒子盒扣,一道金黄的光芒闪现出世,瞬间掠过冷馨的眼前。她屏住呼吸,凝神看去,原来是一支崭新灼亮的钢笔,哪里是什么首饰呢。钢笔外观精巧,纯一色,体形如一个苗条修长的美人卧着,富有轻盈之态,握于手中,沉甸甸的很有分量,而感到的却是柔柔的滑滑的,好像抚摸在女人的肌肤上。通体闪烁着璀璨的光芒。这完全不仅仅是一支实用型的书写工具,俨然是一件精雕细琢的艺术珍品。
“还以为是什么?”永俊看着她一副惊喜若狂的样子,自己同样获得了这份惊喜。
“我想,你送我的一定是俗物,比如司空见惯的金项链,银首饰什么的,这些尽管昂贵,但是都是俗里俗气的东西,没有新鲜感,也毫无创造价值。没想到你送我的是可以创造出文章文字的钢笔,我太意外了。”冷馨并不觉着送人钢笔式寒酸,她甚至将钢笔贴到脸颊,闭着眼与它亲热。
“你可知道我为什么送钢笔给你吗?”
冷馨睁开一只眼,另一只眼仍闭着,问道:“你难道早知道我那次捡到你的钢笔,曾经用你的钢笔写了字?”
“依我的判断,你一定是在写日记或者独白吧。”
冷馨一脸惊诧,睖睁大圆圆的眼睛:“你、是、神吗?怎么知道我写过日记?”对于这点,她也很奇怪,永俊也有写日记的习惯,与她竟然癖好不谋而合。现在来看,他们是否在最初就已形成了心灵的默契呢?
“凭感觉,凭一开始就对你产生的微妙感觉。”永俊神秘的说。
“感觉有那么神通广大,可以让你知道我在写日记?”她不大认同他的这一答案。
永俊自己斟上一杯酒,小喝一口:“喜欢吗?”
“我喜欢得要命啊,正如一见钟情。”她小心的收好钢笔,生怕它受到一点委屈。
屋内的暖意渐渐浓了,并且似乎微热起来。
冷馨脱掉了外层的衣服,只剩下一件薄毛衣。毛衣柔软而温和,在烛光的映照下蒙上了一层点点的星光。永俊吃着喝着,慢慢就有了醉意。当他瞥见她那湿润的红唇,微返红光的脸腮,和柔柔隆起的胸脯,情不自禁的陶醉于她的媚态之中。冷馨见他这样盯着自己,甜甜的微笑。
“你看的我都快不好意思了呢。”
“美到我心里去了!”永俊赞叹一句,绕桌过去伸出手,受不住控制的双手扳动她的身体。“宝贝,你是我罪无悔的投资啊,终生有你,我什么遗憾都没有。”
冷馨羞涩地媚笑道:“我又不是商品,投资什么。傻瓜,是付出。”
“走,我们到卧室去。”永俊心中的激情正汹涌澎湃,已至不可遏制。
“去卧室,这间就收卧室呀?”冷馨狐疑的看他,但也明白了他的用意。
“我想和你共度良宵,宝贝,你愿意吗?”他说时已将她拉起来。
她自己都没发觉自己居然脸红了,仿佛一个初识情事的少女。她从未与一个男人有过今晚这种逐渐**到彼此相亲相爱,只求奉献不求回报的经历。她早醉了,只是在等待他来抱住自己。他吹灭了蜡烛,在黑暗中牵着她的手,走出这间小卧室,“这间卧室被东西填满了,出不了气呢,狭窄了,我们到宽松的那间卧室,可以任由我们发挥,轰轰烈烈,云翻覆雨。嘿嘿。”
她被他的这一句话激得浑身酥懒:“你这人真不害羞,对我可不能像个莽夫那种冲撞,无理,不然我就扒了你。”
另一间卧室。亮起了另一支蜡烛,照着两人,像一幅夫妻夜话图。永俊把冷馨抱上床,一件一件掀开了她的衣服,于是呈现在眼前的就是一件精美的艺术品。他慢悠悠亲吻着她的全身肌肤,吸着她诱人醇香的体味,仿佛置身于一片荷林,荷花竞相开放着。每一次的亲吻,都禁不住的怦然心动,直感叹于她的美,而每一次微妙的感觉,委实不是令她也一样心神摇摇欲坠,爽逸地鸣出快乐的音乐。在这样的一个夜晚,爱神降临到他们中间,为他们牵线搭桥,使他们揉合成一个整体,促成一股持久绵绵的力量而缠缠绵绵……
黎明时分,永俊猛地一个激灵醒来,发现自己身旁空荡荡的,冷馨居然不在了,她去了哪里?他心存疑惑,快速穿好衣服,下床走出房间。
“冷馨,冷馨……”永俊喊着在所有房里寻了一遍,都没发现她。最后他停在另一间卧房门口,见房门紧闭,试着用手推了推,却推不开,再推,仍是推不开。一瞬间,他立刻明白她在做什么了。
“呀--”他发足了劲,狠狠撞上门,“哐!”一声,门开了,由于用力过大,他差点儿扑倒在地,他一眼便看清楚了冷馨。
一见永俊冲闯进屋,冷馨连忙吸了一口摆在凳子上的白粉沫,还没吸第二口,就被永俊一脚踢翻了凳子,白粉沫洒下了地。永俊震大声音:“不能吸!不能吸!它害得你还不够吗!”
“快!快!……给我……”冷馨的毒瘾在吸入第一口之后,更加推波助澜般深入骨髓,全身都在颤抖,拳头捏的紧了又紧,像要跟人拼命。她忽然看见地上还有一些白粉沫,便什么也不顾爬到地上用手轻轻沾到鼻子前,吸着。
“你答应过我什么!一切想重新开始!重新开始!”永俊的震吼不啻是放了一个小声的屁,对失去理智的冷馨根本不管用。无辙,只能用行动来阻止了。他提脚向地上踩去,想把白粉末踏的从这间屋子消失,却听到“哎哟”一声痛叫,原来他踩到了冷馨手上。顷刻冷馨的手便流出鲜血来。
永俊被自己的行为吓着了,“我,我……”他顾不了什么,跪下地抱住冷馨的身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心疼的不行,仿佛那一脚踩进了他的心窝。
对冷馨而言,与其说手背踩破了皮流血很痛,倒不如说没能吸到白粉末令她更痛苦不堪,甚至于全然不顾及手在冒血仍在地上顽固地坚持地寻找着白粉末。嘴唇变成了紫色,牙齿“嘣嘣”的发响,鼻涕不断流出。
“快给我……快给我……我受不了啊……”
“宝贝,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不要执迷不悟了,你应该坚信自己,坚信我,坚信我们的爱。快站起来。宝贝,我们的未来会很美好的,只要撞过了这一关,坚持坚信到底……”永俊全身用力抱起冷馨,对着她很有力度的劝说。
“你……你爱我就快点给我……快呀……我会死的……”冷馨失去了理智,情感,在他眼里只有一样东西存在,只索要一样东西,那东西白白的,细粉末,充满了天国的诱惑。
“不不不!我决不能害了你!冷馨!你醒醒吧!醒醒啊!坚持住!坚持下去就是成功的彼岸!坚持!坚持住!听见没有!”他声嘶力竭地吼叫,和她扭成一团。
“……啊,臭男人!快让我吸!啊--”冷馨憋得太久,一股强大的力量在她体内窜行,她的娇柔声音变得粗糙野蛮,并且转化成实际的蛮力,助她去实现迫切的目标。
永俊被她狠狠推到一边,然后她在行李袋中翻找起来。须臾,她找出了一小包,无异于狂喜,可是还没拆开,永俊就冲上来拦腰将她捆住,拖着她远离那小包白粉末。她死也不罢休,手脚乱蹬乱踢,口里“啊啊”地如同一头凶猛的豺狼狂吠。只为吸一口,她什么也不顾,什么也不管,拼死地挣扎,拼死地与所爱之人搏斗。一个男人的力气始终要大过一个女人,她渐渐声弱力乏了,蔫了一般,嘴都歪了,清鼻流涕满面,一张面孔甚是骇人。他也累了,见她挣扎减弱才松开了手,直觉手指手腕手臂在这一段并不算长的时间里,居然酸酸的。
冷馨好似一个无骨之人,软瘫在地,抽搐着,嘴里仍旧呼求:“……快给我……”
永俊喘着粗气,坐到一边床上,说:“坚持到底就是……胜利。你能战胜……自己,有我帮你,知道吗……我是最爱你的人,还有你妹妹冷竹……我们都希望你重生,重新生活……”
“啊……我受不了了……”这一声高亢的撕心大叫,赛过分娩中妇女将全身力气用在一股劲上推动婴儿脱离母体的痛苦叫喊。
少顷,冷馨翻身趴在地上,头重重地磕在地上,一下接一下,没磕几下,额头遍满鲜血:“快让我吸……啊,求你了……”
永俊的心被这一幕情景震碎了。“不要!你为什么自虐!”他扑上去裹紧冷馨,制止她。“宝贝,你比我的心都重要,为什么弄伤自己!”
他望着她正在流血的额头,一张扭曲乞求的脸,心软了,拿来了那包东西。坐一边上看着她无怨无悔地享受毒品带给她的快乐。他第一次掉下泪来,捂面暗泣。戒毒的开始就遇上这样令他一个大男人都触目惊心的场面,以后会是怎样的场面呢?--太残忍了!然而不残忍又怎能把毒瘾戒掉,他忽然恨自己心软,恨自己帮不了她。若可能,他宁愿将她所受的全部痛苦都加在自己身上,代替她承受这命运的摧残。然而,他又是如此爱她,实不忍心见她自己伤害自己,就是这种爱使他心软,下不了狠心。爱恨交织,现实与未来,诸多思想困扰着他,缠的他透不过起来。他好想就此罢手,但是他不能,刚开始就放弃,算什么男子汉?算什么爱?所以,唯有忍,坚忍。再坚忍!直到拔出那枚钻进她身体里的毒针!
“永俊……对不起,原谅我,我实在受不了!”吸过白粉之后,冷馨就变得清醒,恢复了原貌。
永俊沉默无言,浸在很深的空间中。
冷馨感到了歉意,不觉愧疚起来,自责道:“我真的受不了那种啃噬全身的痛苦,原谅我永俊,下次我再也不吸了,求你在我发作的时候,用绳子捆住我,我若宁死也要吸,你就责打我……”说着淌出了眼泪,深深地懊悔掘住了她。
他一下抱过她,幽困地眨眨湿润的眼睛:“看你穿的这么少,会着凉感冒的,快去穿上衣服,我们一起做早饭。”
冷馨盱眼望着永俊焦虑的样子,心中的责备就更深一层。她咬咬唇,下着一百、一千个决绝的决心,非要戒掉毒瘾不可,不戒掉就誓不为人。
“永俊,我对天发誓,下次再也不这样了。求你你不要不理我,多给我一次机会,多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要戒掉……”眼看眼眶又要溢出泪珠儿了。
“宝贝,一切不都不怪你。我只是在想怎样使你轻松戒毒。”扶起她,永俊替她擦了额上的血迹,无比心疼。“来,我给你包上。”他于是找来了一块棉布,给她的伤口包扎。
“能轻松戒掉吗?”冷馨当然知道根本就没有什么轻不轻松的办法,但她要装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天真表情,这样好让永俊不必那么忧心,也可卸掉他暂时的一份焦虑。
永俊呢,当然懂得没有“轻松”二字可言。尽管他也去买了许多戒毒药品,可是戒毒主要还是靠吸毒者自己的意志。为了缓解紧张的压力,他顺着回答:“没试过怎么就泄气呢?我想一定可以找到好办法。不过,现在是吃饭时间,人是动物,不知东西想问题是想不出来的。走吧,到厨房让我下一回厨,给你做好吃的。”
冷馨看着缠着棉布的手,撅嘴道:“是该你下厨才像话哦。”当她留心于伤处时,方才感觉到手腕和额上的疼痛。她暗暗替自己担忧,这一关简直就是鬼门关,闯过去了就是人,闯不过去就变成鬼,话又说回来,即使闯过去了,不脱一层皮,是绝无希望的。不过,她想到了永俊,想到了妹妹,想到了刻骨铭心的爱,后面还站着众多支持她的人,和源源不断的强大力量,再难闯的关,最终一定能够能闯过去。她为自己建造起了一座金字塔,坚固不可摧!这座金字塔叫做信念!
大街上,树叶纷纷落下,清洁工人扫了一次又一次,总不能扫净叶子,几根粗壮的树枝在严寒的空气里孤立无助,不敢动一下,唯恐动一下就不复存在似地。高楼大厦却抵挡住了不管是北风,还是西风,就算下一场零下十几度的大雪,对它也一丝不损,它反而闪出奇异的光芒。不过,天气并无一点下雪的迹象。只是阴阴的,忽而刮一刮风,雾不浓,淡的如同蒙着一层薄膜,总瞧不太远,也只是冷,而又不觉太冷。摸不清这天的心思,只好随着感觉走了。
“但愿上天施恩,不要让大地变得冰冷。”永俊心中这样默默祈求着,踏过几条街,来到了北花街。
他径直走进一幢不很高的楼房,正巧在楼道里撞见林娥。林娥正打算出去兜揽一两个顾客。这么凑巧与永俊不期而遇,就打道而重新回到房里。
杜荣荣坐在火炉边打着毛线衣,看样子没有打完的那一天,肚子更加凸了出来,面部依旧不改固有的那份美丽。见了永俊,她很兴奋地说了一大堆将来怎样怎样的事情,完全沉醉在就要当妈妈的快乐中,但是明显还涓着一些抑郁。喜大于忧,她仍是喜悦的。
一阵相互问好之后,永俊目视着火炉中的炭火说道:“冷馨已经开始戒毒了,但效果不是很理想,也许还需要较长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里,我必须每天守着她,支持她,鼓励她,另外,若不这样,她可定受不了,会放弃,到那时前期所做的准备将化为泡影,白费了。”
“馨姐真可怜。”荣荣没心思打毛线衣了,搁一旁,深表同情。
“真的能戒掉?”林娥深知毒品之害,一旦染上,一生就会毁掉,对此她半信半疑。
永俊抹抹脸,吐出一口气,“戒不掉也要戒,无论付出多大代价,我都支持她到底,直到她重生。”
“好,永俊哥哥,这才是男人所为,不愧是男子汉,有始有终,贯彻到底。我杜荣荣虽不能亲自去支持帮助馨姐,可是我会用心支持她,祝福她。”荣荣激昂着说,脱下了外套,仿佛马上就要去付诸实际一般。
“荣荣,我代冷馨和我自己谢谢你。不过你还是安心静养要紧,以免走胎。冷馨的事我能应付。”
“永俊,不是我泼你冷水,毒品那玩意简直是魔鬼的化身,无底的黑洞,人人闻风丧胆,谈毒色变,一旦吸上就永不可回头。就像陷进沼泽潭,眼睁睁只能看着她越陷越深。好可怕的。”林娥虽没亲眼见过戒毒场面,但是曾看到过许多戒毒的宣传照片,因而知道戒毒的痛苦。干他们这行,最易接近毒品,但是每一个人小姐,宁可不赚钱也不会沾染白粉,这是他们干行的大忌和死守的底线。
“我知道这其中的困难与艰难,可是我必须振作,天下间,只有我能帮她。她这么年轻不能被白粉毒害了,不能毁在白粉上,我要用我的爱去帮她。我有一百个信心,我们会看到新生的太阳的,一定会。”永俊的眼睛放射出视死如归的亮光。
“永俊哥哥,你一定行的。馨姐准能戒掉毒瘾。”荣荣已然不怀疑面前的这个男人的誓言。
林娥撇眼瞧着永俊,说道:“冷馨若真能戒掉毒瘾,我不仅对你刮目相看,更佩服你五体投地。”
聊了一阵,荣荣忽然想起了一个人,便道:“永俊哥哥,曼珠到我们这儿找过你,说你好多天都没去上班了,去你的住处呢,又……又撞到另外的一个女人,好像还住在你那里。看得出,曼珠对你用情很深,她变得瘦了,满脸忧郁,头发都干枯了……”
“那个曼珠哪像个富家小姐,还是老总千金,谁信呀。上次来勉强漂亮顺眼,这次来可变样了。一副黄脸婆的样子,在她身上我感觉不到一点年轻青春。女人活成那样子,不可想象啊。”林娥也说道。
听着这样绘声绘色描述一个曾经也动过心的女人,是怎样的日渐憔悴呢,那滋味好似油煎。永俊锤着自己的心,非常愧疚,责骂自己。可他又做的了什么?他淡淡枯燥地说:“是吗。”
“永俊哥哥,我觉得你什么都好,唯独欠果断,你的专一我不否定,可是你居然让一个女人帮你守家,而你又不爱那个女人。这让人很难理解。”荣荣抻了抻玄色的毛衣说道。
林娥指着永俊说:“噢,我知道了,这个男人一定是想几处养女人,今天尝尝这个女人的味,明天尝尝那个女人的味,每天都翻新。嘿嘿。”
永俊不想替自己辩护解释,起身告辞道:“倘若她再来找我,就叫她别找了,公司的事情暂由她处理好了。千万不要透露我行踪。”他双手揣进兜里,扬首长叹,闭一忽眼,又睁开,然后毅然迈开了步伐。
天空又飘起了雨丝,给大地布上了灰白色的帏帐,郊外的山上,林中氤氲着倏来倏去的云雾,若隐若现的小屋在云雾里亦真亦幻,宛若蓬莱仙岛上的琼楼玉阁。雨吻着屋顶的瓦片,音律总是那么凄然幽寂。
猛听“啊--”地一声,一个女人的声音响彻旷野山地。
“冷馨,要坚持下去。坚持到底!求你奋力,努力坚持,坚持!”永俊坚守在床边,声音沉重而沙哑。
床上的冷馨手和脚都被粗大的绳索紧紧地绑在床的柱头上,并浑身上下发足劲的叫喊,仿佛有一只毒蝎从她体内正慢慢挪身移出来。她脸色大变,嘴巴歪斜,一双血红的眼珠几乎蹦出了眼眶,又是乞求,又是忿怒,衣服被她扯着扭曲,白皙的皮肤从衣服缝里裸露出来,骤然变成青绿色。每一次的怒叫乞求,无异于大动干戈,使得平稳牢固的木床嘎嘎吱吱颤响。木床都累得筋疲力尽了,而她仍旧扯着嗓子,使出全力的狂叫,挣扎。
永俊握住冷馨因绳子而被勒红的手腕,跟着周身发抖,似乎毒汁过到了他身上,但是他没有那个幸运。其实,他的一颗肉做的心正在不规则的跳腾,悬吊于空中,载浮载沉,血脉加剧地运行,在生产精神的力量。他也在乞求,叫喊,只为她乞求,叫喊。这没有尽头的岁月如一锅难煎的中药,煎出的永远是苦进心胆的汁水。
很久之后很久,冷馨终于累了,倦了,气尽力竭了,呼呼地大喘着气,一双眼依然不改死死地乞求、忿怒,咬牙切齿想要活吞人似地,杂乱的长发扑面乱盖,活似一个女魔。
见她丧失了拼命地威风,永俊也累得神志不清了,实际上他早就心力交瘁,不过是在咬紧牙地强硬支撑。他大气不打一窍出,道:“你歇着点,我去厨房弄点吃的,光这样,不吃不喝怎么得了!”他走出了房门。
一晌后,他煮来了一碗直冒热气的米粥,装出欣奋过望的样子端到床边,说道:“宝贝,来吃我煮的稀饭,又香又可口,手艺不比你的差咯,来,听话,吃一口。”
冷馨面不换色,眼珠凝固着不移动,虽然看不出她再有一丝难受的迹象,实则内心正在作着生死搏斗。永俊刚把瓷勺送到她嘴上,她头一偏,勺内的米粥便滑到了他的颈上。
“啊--”她又尖叫一声,之后又是“哗当--”一声响,碗掉到地上,碎成了三瓣,粥洒了一地。原来是她被米粥烫着了,所以才痛的大叫。碗掉下地则是他被她的叫声所骇,大惊之下不留神才导致的。
“宝贝,宝贝,不要这样,我恳求你不要这样好吗?”永俊擦着她的蹦起的青筋脖颈,如一把无形的倒刺了他一下又一下。
“……我支持不住了……求你你……让我吸……”
“可是已经没有了,唯一的两包都被你吸完了,你还想怎样?”永俊霍地站起身来。
“去……去……到三杰那儿……去买来……买来啊……”
永俊猛地抽了自己一巴掌:“崔永俊啊,你他妈要记住,要狠心!狠心!不能半途而退!绝不!我不会去买。你已经戒了五天多,我不会让你受的痛苦白费。”他悻悻然出门,仿佛心中没有爱,亦没有恨。
这样一直坚持到下午夜幕降临时,外面的雨下的大了,瓦片上的雨声叮叮咚咚的。就在雨下大之时,突然“啊--”一声吼叫,似乎有人把自己的心扯了出来,其声惨烈无比。随后就有一个人窜出卧房,跌跌撞撞地奔出大厅。
正在厨房里做饭的永俊,起初听到吼叫声,只以为冷馨又是毒瘾发作的循环期来临,然而紧接着的一个声音令他整个人惊怵了。因为那个声音是某物破碎了。他匆遑地扔掉手里青菜,跑进了卧室,一看便看到木床垮塌的四分五裂,而冷馨人已经不在了。他大叫不好急忙追了出去。在大门口他看见冷馨已经跑到了堤坝边沿。
永俊一个箭步跳到堤坝上,用尽全身力气吼叫:“冷馨--,你真的要去求那三个混蛋!害你生不如死,玷污你的混蛋!我崔永俊发誓,只要你再吸毒,我也吸毒,我们一起自残。”
冷馨恍恍惚惚地走出几步,终于停了下来。她被那振聋发聩的一字一音震慑了,灵魂摇坠。雨点打在她身上,淋湿了她的头发、衣服,**,湿进了她心里。尽管清醒过来一刻,很快她又陷入对白粉的渴望中,那种毒素正在她体内肆虐的发动攻击。她停下的一刻,没有任何思考,只出于人的本能的惯性行为,这一刻一旦过去,她便又迈步向前。
“我求你!不要去!”永俊失声哭泣起来,蓦地跪下。也许是因为雨的呛逼才使他落泪,不管怎样,此时一个大男人的眼泪是真实的。“你去求那几个混蛋,等于是把自己送上绝路,你有什么事,我也不会苟活于世。求你!求求你!……”他比重视虔诚的基督教徒更衷心于信仰,不过,他的信仰不是天父,而仅仅是一个卑贱的吸毒女!三叩九拜只是泛泛的做过场,而他的用尽力的撞击地面,则可算是将自己的置身度外。好似一个旁观者瞧着一个男人在乞求他的女人回头。
血与雨融汇在一起,流淌着。连日来的心力交瘁深深掘着他。冷馨又停住了,转过身来,抱着头的张大了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永俊只觉天摇地动,立起头想要再撞上去,一阵天翻地覆扑面而来,剧烈的疼痛猛地压榨着他的脑心,身体,身子一歪,他倒在地上,雨水哗哗打在他身上……
冷馨咬着自己的五根手指,惊恐的无以复加,不以后,鲜血就从她嘴里流出……
当永俊被一个噩梦惊醒,睁开眼睛,却看到冷馨坐在床头,依然颤颤的流着鼻涕,在替自己擦额头和脸。他这才觉得脑袋剧痛得很。“啊!真要命。”
冷馨动动发紫的嘴唇说道:“永俊……你太傻了……何必啊……”
他紧握着她的手,慢慢起身,“我傻,你不也很傻,你不是拼死拼命都要吸那白粉吗,为什们趁我昏倒的时候不去买来呢?”
冷馨颤颤的,表情却有了一丝坚毅:“我决心……坚持到底到底……为了我们的爱……我不再要那东西了……”
“馨,我的宝贝,现在我们虽然倍受的煎熬,但是我们的将来肯定是好的,甜蜜的,想想我们的以后将来,你能挺过去的。”
冷馨点头应声道:“你不用绑着我了……我坚信能坚持住……”她抖着缩紧了四肢,靠着衣橱,不再有任何言语,唯有发出的颤巍巍的声音在做着顽强的抵抗。
永俊起床抱起她放到床上,默默地凝望着她,抚摸着她,给她爱的力量。待她平息了挣扎,闭眼小寐时,他给她换了衣服。她**的身体不再白皙诱人美丽了,而是褪变成青色和紫色,以及灰白色,大腿的肌肉似乎气轻微的抽搐,迷人的**由饱满坚挺变成平扁,悬挂在胸上,好似两枚要掉落的果子。这是怎样的折磨,短短的时间里,似乎已经把她的青春全部耗尽了。他不忍目睹,小心翼翼替她穿上衣服,然后轻轻地拥着她,温暖她的每一寸肌肤。
早晨醒来,永俊又发现冷馨不在屋里,于是焦急瞬间爬满额头。“冷馨,你骗了我。”他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冲出房间,却发现冷馨在厨房。
“天哪……”她瞪直眼,惊骇的无以复加。
原来,冷馨正在用一把切菜的刀在自己手上划着,她不止颤抖,更大汗淋漓,一只手已鲜血淋淋,往下不断的滴落血滴,落在地上的血又飞溅起一朵朵的血花,溅的她的裤管殷红般模糊。然而,她并无达到目的之意,仍无声无息的用到刺进自己的手臂,划下一道道血痕。
“冷馨!快住手!快住手!”永俊两手压着空气,脚伸了伸,却没敢踏出一步。最后,他像个小女生一样受了委屈,倚到一边门上抹眼泣泪。
菜刀落地后,冷馨拖着身子走过来:“永俊……不要担心担心……只有这样……我才好过一些……”
永俊翻身扎进她怀里,他觉着自己比实际遭受痛苦的她更脆弱,更无助。
永俊去了住所一趟,开门便看见李舞英坐在沙发上,一副悠闲无虑的样子,像个贵妇,许久不见,似乎变胖了一些。他进门没打招呼就心急火燎地奔进卧室,找到了小保险柜,一打开,惊了,柜里只有少少的一万元。他顿时火冒三丈跑出来训斥李舞英。
“妈的,三八婆,为什么偷我的钱,你可知道那是我着许多年来辛苦挣来的积蓄。”他大发雷霆。“
李舞英轻佻一笑,指着自己身上粉红色坎肩,说道:“漂亮吗,才三千块。”
“可恶!”永俊挥掌打过去,将李舞英打倒在地,“恶毒的妇人,三千块很便宜吗,我的柜子里可是十万块!十万块!”
李舞英从地上爬起来,持之有理道:“我已经是你的人了,用你的钱天经地义。十万块有什么大不了的,你堂堂一个经理,只要暗里捞一把,少说上百万。干脆,你就依着苏曼珠对你的痴心,把他们家的钱全搞到手,到时候一拍屁股走人,另开一家公司,自己当老板,我就是老板夫人了。”
永俊“呸呸”几声,揪住李舞英,又是一阵挥打。“无耻的妇人,给我滚出房去。”
“嘿嘿嘿,我就是喜欢你像老虎一样大人,男人的雄劲最让女人爱了。”李舞英不可思议的厚着脸皮发笑,爬在地上抱住永俊的腿,“我爱你爱的可以让你打死我,来吧,你打死我。”
“啊!滚开!”永俊用力抽出腿,朝李舞英脸上啐一口唾沫。“肮脏的女人,你是粪便知道吗。”
“呵呵呵。”李舞英揩下脸上的他的唾沫,塞进嘴里嚼着。“好吃,味美啊。”
永俊简直被气炸了,这个女人,你还有什么稀奇古怪的招可以对付她呢?他从卧室拿起几件衣服就走。“李舞英,你美你漂亮,你美的令人恶心反感。我不知道你在照镜子梳头的时候,又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脸,那张脸奇丑无比。”
又是一个夜幕降临的时候,永俊又拖着满身疲惫回到了郊外租赁的农家房。他进屋就径直去了卧房。
冷馨依旧蜷着身在床上,数日来的强制坚持戒毒,已经把她折磨成另一个人。一把尖利的钢刀放在床边,上面沾满了丝丝血迹,离床不远的地上,更是鲜血满地,有的已然凝结了,有的还浸着些许血水,宛然一个小小的血凼。
看在眼中,永俊疼在心里。实难见她自己虐待伤害自己,所以……
当冷馨再次发作压制不住自己时,永俊扔到床上一包东西,转面对着门外说道:“馨,算了,我实在看不下去了,每次你割自己的肉时,我心里何尝不是再泣血?你还是别再这样做了。这是我到那几个混蛋那儿买的白粉,你忍不下去就吸它吧。我真不忍心看着你自己伤害自己,太残酷了……”
白粉末可爱顽皮地在床上跳跃之后,便呆立着不动,微笑着看着她,似乎在想她招手:来呀,吸了我,你就摆脱了痛苦,你就快活了,来呀……
她着了魔一般,哆嗦着捧起白粉末袋子,没有急着拆开,而是目视它,目视它辐射出来的微笑,和它龌龊般自认为美的**。她比谁都清楚,她的眼中只有它。是它害了她,也救了她,但最终仍是它在害她。直到她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这些无非都是后话了。目前最重要的是,解脱这种撕心裂肺的煎熬,再多的思考都是多余的。于是,她抖抖索索地拆开了袋子一个角,准备腾出白粉来享用,却瞥见永俊使劲地闭上眼睛,拳头握的“嚓嚓”直响。她知道他此刻的艰难,痛楚。难道她真的还要沉沦,萎靡下去?辜负他的拳拳爱意。难道她还要被罪恶的白粉控制着人生?……不!绝不!她的信念之堤月筑越高,越筑越牢固。一股熊熊的大火燃烧起她重生的**。
“毒品!毒品!你只不过是一包面粉!面粉!啊)--”冷馨抓起白粉袋子使力扔了出去,仿佛将它扔出了九霄云外,扔出了自己的世界。然后她大叫着撞在墙壁上,轻笑两声便昏了过去。
永俊回头看到冷馨已躺在床上,仿佛安乐的睡了,满面皆是血,地上的白粉沫洒出条条弧线,像一只完好的杯子破碎了,玻璃碴儿满地。虽然可惜,不啻是一件大好事。倒是永俊悲戚伤痛不已,这样的难捱时光不知道还要延伸到什么时候才是尽头啊!他心里哀苦的祈祷。一拳击在自己头上,跪倒下地。
有一天,天上下起了夹带雪花的冰雨,不久后就纯粹是雪了,不急不密,像小雨柔柔的轻轻地,给大地披上了白绒毯。远处近处一片白茫茫,天下简直成了雪的世界。这一场小雪来的及时,风雅。给人们增添了一道道奇异的景观,以及另一种世界里的心情,吐出的白气都觉是活跃跳动的。这样的小雪连绵下了两天,当然寒冷了,但围着火炉电炉取暖又当是雪中送炭的温暖,无论雪下多久,都无妨这种温暖维持下去。
一大早,永俊便去了冷馨的家一趟,替容奶奶和冷竹送去了几床被子,一点钱,同样隐瞒了冷馨所发生的一切事,只叫他们放心,不用多久冷馨空了就会回来的。他走的时候,天上的雪仍飘着,地上的雪铺的浅浅的,先前的雪早已化为水流走了。踩在雪地上咯嚓咯嚓地不情愿出声。是因为它的纯洁玉净被人的脚踩脏了?一路上,永俊揣着手,目光焦灼不改,面上已载了一道岁月沧桑的细纹痕,更多的则是倦意。他进商场购了几盒滋补品,另买了几件保暖衫,羊绒毛衫。当他往郊区赶去,已是接近傍晚的时候了。
郊区的雪覆盖的更多,树上、山上、房顶上、水池边都呈现一块一块的,偶尔还会听到哗--嚓--的声音,寻声望去,会看到一根柱子或者一根被虫腐蚀过的树木断成了两截。奇怪的是,粗大的楠木嫩苗却傲然地从土壤里冲出来,面对着血花粲笑。
冷馨蜷在单薄的被子里,全身抖动,艰难地笑了笑:“永俊,不要破费……我好冷……毒瘾又要发作了……”
永俊知道她无心看这些衣服,就顺手撂到一边,抱着单薄被子里她的身子,亲在她紫红间白的脸庞上,说道:“宝贝,我爱你到永久,咱们快要成功了。再坚持一些时日你就会逐渐好转,即使发作也没有这么痛苦难捱了,最后就完全永不发作了。你就可以永远远离毒品。过你自己的自由生活,过我们的幸福日子。我还等着你生一个胖娃娃给我呢。”
冷馨被他逗乐了几秒钟,但她仍然感觉到全身好似冻在冰窖里,天的冷,地的冻,毒瘾的发作,更加剧了双重的深痛。“……永俊,我快不行了……”她仿佛已看到了前方出现了一座瘆人的城堡,令人颤栗的地域。
“不要怕,不要畏惧,很快就过去了。”永俊目光在屋子里绕了一圈,觉得天气确实够冷的,这样下去毒没戒掉,恐怕就先被冻死了。他便赶紧生炉子,让炉火的温暖充斥在屋子里。
工夫不大,火炉便升了起来,照的房内红光一片,火苗子喷出很远。他还在火炉上炖上了一锅鸡汤,可谓一举两得。他对自己亲手升的这堆火炉满意而自得,满心欢喜地说:“宝贝,等你身子暖和,毒瘾泄去后,喝我炖的鸡汤,你会惊讶我的手艺的。”
“宝贝,你--不要吓我!”转过身来,永俊看见冷馨整个身体豆子抽搐,面容扭曲,好似在发羊癫疯。
冷馨抓着自己一根较为清醒的思维:“永俊……快点绑住我……”
永俊心里揪痛一忽,看来今天又是一个难捱的日子。他立即找来细麻绳将她的手脚绑在床柱上。刚绑好,她就发狂的吼叫起来,头颅在床上锤压着枕头,头发根根从头上掉落,手脚被麻绳勒出了一道深深地凹痕。他攥紧她的手,一动不动地凝视她,每一声吼叫,都入木三分地刺穿了他的心脏。悲苦的情怀溢满了整间屋子。渐渐地,她声音小了,当仍用力挣扎,口里支支吾吾呓语着什么。痛苦没有从她身上撤走,而是渐渐缓慢地袭击她,让她慢慢地品尝痛不欲生的滋味,尝尽地狱里七十二道酷刑中的最残酷的一道酷刑。
不知何时,永俊忽然听到门边呜呜的哭泣声,初时以为是幻觉,但听了一会判断是人的哭声。他惊慌的转身瞧去,一下就看见一张小小的脸出现在门口,正惊恐的瞪着屋子里的二人,不断掉泪。
永俊赶忙过去,抱住小女孩:“好孩子,干嘛哭呢?为什么跑到这里来了?”
“姐姐姐姐……她为什么那样……她很痛苦是吗……”冷竹擦着眼睛,声音哽咽着。
永俊挡住冷竹的视线道:“听哥哥的话,别看。我送你回去,容奶奶又要到处找你了,奶奶年纪大了,你忍心让奶奶在大雪天出外来找你吗?”
冷竹满身银白,在晃过头后,雪落下地,淡黑的学生短发显露出来。“哥哥,你为什么骗我?为什么姐姐会那么痛苦,为什么要绑着姐姐?是为什么?……”
“不要问,赶快回去!”永俊震怒,想以此让冷竹回去。
“呜呜呜……姐姐是生了什么病?求你告诉我……她为什么那个样子……”冷竹不是用一块糖就可以哄骗的三岁小孩,已然瞧出自己的姐姐的“病”一定非常严重。
永俊正欲强行驱赶冷竹,床上的冷馨呼叫起来:“……妹妹……妹妹……”
冷竹一听姐姐在叫自己,避开永俊进屋,跑到床边。永俊再没有阻止。或许冷馨更需要一份亲情的爱与力量。他想着回到床边,与她妹妹一起支持鼓励她。
“姐姐……姐姐,你哪儿不舒服啊……你为什么不让我来看你,你为什么要独自承受啊……姐姐……”冷竹说着话,已然涕泗滂沱,眼看着姐姐奄奄一息,变了一个人似地,小小的心房受到了巨大的震荡。
“……妹妹……乖……”冷馨面对妹妹,艰难地露着一个微笑。“不要难过……姐姐没事……”
冷竹慌忙乱翻身上,终于在下身兜里摸出了一张折成几折的纸,说道:“姐姐,我已经考试完了,成绩单都已经拿到了。我原本想等你回来了亲手交给你看的,但是最近我总是很担心姐姐,心里毛毛的,常做恶梦,所以我想姐姐出事了……姐姐,我没有辜负你的期望,语文数学都考了九十几分,美术还得了全班第一呢。”
永俊整个视眼里装进了这对相依为命相亲相爱的姐妹,不禁眼睛潮湿,鼻子发酸。
冷馨纵使很难受,也露出赞许的表情对着妹妹颔首,她一面看着妹妹,一面看着深爱的男子,那种痛便消散绝灭了。这样的两份至诚至爱,使她信心倍增。
“来,冷竹,我们握着姐姐的手,为她加油,为她祈祷。”永俊握住冷竹的右手说。
冷竹重重点头,跳上床,在姐姐的左面两只小手合力的握着姐姐的左手,止住泪水。“姐姐,无论你得的是什么病,上天会保佑你的,有我,有永俊哥哥,你能战胜病魔。冷竹不哭了,哭是很脆弱的,很无能的。冷竹以后不会再哭了。冷竹要做一个刚强的人,姐姐,你也要刚强,坚持到底。……”
屋外的雪下得正热闹,屋里升着的炉火也正旺着,烤的满屋暖烘烘的。一锅鸡汤炖熟了,馥郁的香味从扑出的气体里花散开来,弥漫在屋里屋外。飘到了遥远的天外,似乎在宣布一个新人将重生。
沐浴在这样的爱的氛围里,冷馨觉得是此生最大的幸福,一个幸福的至高点。一轮旭日从她心中冉冉升起,再不会落下……
好久没到公司上班了,永俊还真有些不习惯了。跨进公司大门,他发现职员少少的,根本没有往日有条不紊的工作气氛,而且职员们一见到他,马上就避开,用一双打量陌生人的眼光看他。不长的廊道已让他感到生疏和莫名的不适,上空似乎笼罩着一团浓厚的云雾。
他直接推门进了办公室,却看到曼珠坐在办公桌后面的转移里,埋头不知在写什么。听见推门声,曼珠蓦地抬起头来,就看见了他。曼珠一怔,一股惊喜爬上脸,接着却怒气交加,愤然道:“这里是公司,供人工作的地方。不是来就来去就去的自由市场。你是何人,有何贵干,哼。”
永俊现在看见的曼珠与许久前认识的曼珠,简直好像变成了两个人。只见她的头发似乎缺了营养,变的黄黄的,蓬松松的,只需微弱的风就可吹飘起来,无一点质感,面容削瘦,泛起暗黄色,眼睛似乎匿着无数哀愁,身体一看就没有丰盈,单薄的如一片秋叶。永俊不敢正视曼珠,扭扭捏捏走到办公桌旁,侧目道“曼……曼珠,好久没来上班,让你……受累了……抱歉……”
“哼,笑话。这公司又不是姓崔,我做自家的事受累?你崔永俊只是个打工的而已,公司的兴衰与你何干,你干得下去就干,干不下去就一拍屁股走人,谁能拦得了你。”曼珠藐视着眼说道,一沓图纸推到一边,打算好好奚落这个男人一番。
永俊厚着脸皮说:“曼珠,我的确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以前我工作懒散,不思进取,都是我的错,从今天开始,我一定重新振作,把公司搞的红红火火的,以不负苏总和你的厚望。怎么样?你小姐大人有大量,不会跟我这个臭瘪三过不去吧。”
他的话越说越诙谐起来,并伴着小丑一样的笑容。可曼珠呢,已吃够了他这一套的苦头,她是绝不会被他的几句话逗乐就轻易原谅他的。她走出来漫不经心地说:“我看你比臭瘪三的资格更老,高高在上啊。全公司的人都以你为荣为耻为尊,有了你真是公司的大幸,没了你公司说不定就会垮掉,关门大吉。所以,公司托你的福,才如此人才济济,前途亨通。”
永俊摆手晃头道:“曼珠啊曼珠,你的嘴巴儿太厉害了,把我抬举的简直无地自容。这样吧,我请你吃鱼汤,又鲜又香,不是四味,而是五味的那种鱼汤,堪称一绝。”
“我现在改口味了,汤即是水,太软弱了,没有力气,与人抗争时只能处于劣势。”曼珠盘手走到落地窗前,晨霞映近窗里,照的她的衣服泛起一层红晕。
永俊也走到落地窗前,与她并肩望着窗外。少顷,他斜视她,心里不安地抬起手来搭在她的肩上,捏了捏。“曼珠,我知道你为了我受的苦。你看你头发都变得黄了枯了,为什么不好好保养自己?”
曼珠只觉一双手温热有力握着自己的肩膀很舒服,并夹着轻微的电击感。虽则如此,她还是推开了:“不用你猫哭耗子假慈悲,我喜欢黄发。如今时代,就没几个喜欢东方的黑发的,大街上不都是红红绿绿,黄黄紫紫的嘛,我就不兴改变一下自己?”
“曼珠,”永俊吧扳过曼珠的身子,神情专注地望着她。“让我们携手把公司搞好,希望我们共同努力,好吗?”
谁信你的话!“曼珠抽出手,背对着他,心头仍是气大不平。
永俊扁扁嘴:“哎,都怪你惹大小姐生气了,该打。”说罢开始惩罚自己,往自己脸上打着耳光,一下又一下,声音响亮,好像真的有人在狠狠扇他耳光。声音没有断,根本不似逢场作戏。
打在他身上,却无异于疼在曼珠心上,曼珠心中默数了十下,怕的就是他佯装,本以为他会停手,不想耳光声仍然继续着。曼珠心急了,心疼了。在他打到第十三下时,曼珠转身来伸手拦住他:“好了好了,你的当自己是木头呀,你不疼,人家看着还疼呢。一个大男人不注意一下形象,万一让下面职员瞧见,多不好。”
见他脸上被扇的红红的,她的心还真疼着。
永俊松了口气,微微拥住曼珠,说道:“苏总那边,你没有去汇报吧?”自从帮助冷馨戒毒,和李舞英偷走了他的积蓄之后,他就彻底穷了,现在他必须需要这份工作。
曼珠头贴在他胸膛上吗,闭上眼道:“如果你在不露面,我会一字不漏说你不适合当经理了,我让爸爸炒了你,嘻嘻。”
永俊不得不暗暗替自己庆幸,若在以前,他可对一个经理的职位,甚至总裁都视若无睹,然而现实的今天,他必须要抓住这一层关系,向上攀登。为了将来的一个家,他就不得不承担起赚钱的重任。要想赚钱赚得多而快,光靠才能还不够,在中国是讲关系的,再有才能,没有那层关系网,谁来提拔你呢。古人云: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于现今时代也有现实意义。所以……所以他拍了拍曼珠的肩胛,很是愧疚地说道:“你是最懂我的女孩,我今后不会再辜负你了。”
曼珠在他怀中的时候,已将整块心交给了他。“我知道你会醒悟的。冷馨只不过是一个三陪女,听说还跟地痞流氓厮混在一道。我第一眼看见她就觉得她不是个好女人。你能想通是明智的。我也没看错人。”
永俊一惊:“你……你怎么知道她是三陪?”
“你不用管我是怎么知道的。反正你以后所做的一切我都会在很短时间内了若指掌。如果你有对不起我的地方,我绝不像这次这样轻易饶了你。”曼珠经过了许多事,想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不要太软弱的对待一个男人,必须多长一个心眼,适时的时候提醒他,不可在三心二意了。
永俊“哦”的算是答应了。
“在你不在的这一段时间里,公司业绩下滑跌落,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我裁员了,所以不再是以往紧张繁忙的场景了。现在你回来,又亲口对我立下这么大的志向,我想选个时候,咱们去一趟上海吧。那儿有一家名声很大的广告公司,还做过许多国外的广告。我在网上已经查了他们的资料,知道他们正在寻找一个合作商。我将公司的一些资料整理成了文案,发了他们邮件。他们的答复是,可以考虑,但要让我们亲自去上海面谈。我在想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一旦合作成功,他们会在技术及公司运作上帮助我们,用不了多久,我们在商星市就可称得上首屈一指的大广告公司了。名声大了,上门来与我们做生意的顾客一定会更多。……”
曼珠贴着永俊的胸,娓娓叙述,仿佛已经看到未来的辉煌。永俊却吃惊于这个貌不惊人的女孩竟如此有将帅之才的魄力,眼光高瞻远瞩,一点不乏大老板的气质,看来有其父必有其女。他想,曼珠不是一个单纯的职业女性,而是一个事业型女性,将来一定会有自己的一番事业,他,一个男人,与生俱来就为了事业而奋斗,自愧不如啊。
到了华阳小街,永俊一眼就看到瑞丰大楼矗立在众楼中,不显眼,不碍眼,很随和。起先他乍来此地没有住宿地,就是和秦志住在这幢大楼里。在他看来,这幢大楼与自己有一份别样的情感,一见到就很亲切似地。如今,或者以后再无机会来这里了,更别说进入大楼。因为听说秦志马上就要离开了,他的辞职请求已由苏总亲批准许,大概年后就正式结算辞职。也就是说,一过完春节,秦志和贺燃就要告别这座城市回老家去过属于他们自己的小日子了。
永俊想到这次或许是最后一次来这幢大楼,心中不免惆怅,感叹。
进屋后,看见秦志正在凝神挥毫,头也不抬一下。贺燃身着一身休闲装,笑容可掬的迎进永俊,贺燃想叫醒痴迷于书艺的秦志,却被永俊拦住,因为突然打断会使他分神。贺燃无奈的笑笑,做了个让永俊坐的手势之后就进了厨房。永俊悄悄放下手中袋子,站到秦志身边,跟着痴迷一样看他书写。
半晌,秦志终于写好了一副对联,然后对着对联发了一会呆,忽然一把抓起对联揉成了一团,掷在地上,又铺纸重写。永俊暗暗吓一跳,这叫业余随手写写当爱好来玩吗?简直进入如痴入迷的境界,比事业更事业。同时被他这种忘我的精神所打动,对他由衷钦佩。
贺燃端出一杯茶来,又想叫秦志,永俊又嘘声阻止了,表示完全可以理解。贺燃挤挤眼,尽管愠色于秦志,笑容却始终是明朗的。
又过了半晌,秦志终于又写好了,笔一搁,又呆视了几分钟,而后笑了笑,对自己说道:“恩恩,潇洒流落,翰逸神飞。”
永俊这时才拍他的肩,跟着笑起来:“书神,不愧是书神,哈哈哈。”
秦志不由吓了一忽,见永俊立在自己身后,吐出一口气道:“你是什么时候来的,怎不叫我一声?”
“像你这样苦练,我敢打包票不用几年,你就可以在书坛创出自己的名声了,到时候可是秦书法家了。”永俊拍拍他,鼓励她。
“承你吉言,若真出名,我第一个请吃成功雁的人就是你崔永俊崔经理。”秦志拍拍手,觉得站得太久了,腿都酸了,就坐下来,“我可是有好久好久没看到你了,听说广告公司出了点问题,你这个经理难辞其咎哟,当心苏总问罪于你。”
“生意场上有输有赢,有赔有赚,岂能一帆风顺,苏总清楚得很,要问罪也不急在这一时的。”永俊坐下把茶杯搁在茶几上说道。
秦志愣愣道:“哦,忘了,有曼珠帮你挡架嘛,反正你们都快成一家人了,是赚是赔,还不是在一口锅里呀。”
“少说我了,说你吧。”永俊翘起二郎腿,转移话题。“曼珠说你和贺燃打算辞职回老家,是真的吗?”
“说起来回家容易高兴。可真正要回那个家的时候,又突然觉得这儿很值得留恋了,也像一个家一样,心中其实是很割舍的。”秦志深有感慨,双手拇指按在太阳穴上揉了揉。
“是啊,离开家都已五六年了,这条打工的路不知走到何时才是一个尽头。”永俊发现自己把话说得过于无色了,便改换另一种语调问:“这么快急着回老家,都安排妥当了吗?”
“不急不行啊,”秦志掩盖不住心中喜悦,眉毛掀动道,“因为只有在家贺燃才能静养,那样生出的宝宝才健康,活泼。”
“啊,哦,原来你的贺姐姐肚子里有货呀,难怪了。”永俊端起茶杯来啄一口,“我怎么觉得今天这茶怎么这么香,这么味醇,人喜物喜,人欢物欢,一点不假啊。”
“当父亲了,自然是好事,但却是一件并不轻松的事。所以我是喜忧参半。”秦志挠挠后脑勺的头发,并不陶醉在喜事中,而是清醒。
他又说道:“我跟贺燃商定好了,打算回老家办一个小工厂或者批发店什么的,利用这几年打工的钱在家乡大小也干他一番。人总不能闲着吧,活着一天必须争取一天。我也看明白了,打工不过是人生的一个历练过程,有人发达,有人失落,有人前进,有人后退。我呢,是个容易满足的人,过年后就是而立之年了,见好就收吧。回老家奋斗其实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永俊仰头倒在沙发顶端,闭眼思考一般说道:“你可走福运了,有贺燃这个漂亮温柔贤惠的妻子,还要马上当爸爸了,一家三口别提多幸福呢。倒是可怜我们,不得不奔波忙碌啊,在这纷乱拥挤的城市里,整天为了一张钞票去拼,结果什么也没得到,得到的只是岁月的伤痕。上天偏心啊,都把好运赐给了你们。”
“你这话就不对喽。曼珠不好吗?苏总不好吗?不愁事业,不愁发展,你才是福运。就算苏总现在来个金盆洗手,你也不去拼了,老本也足够你们维持一辈子的了,不像我们一分一分的攒,多累呀,要是我是你,早跟曼珠结婚了,拖下去还是要结,不如早结早生娃,苏总也可以退休在家逗小孙孙了,而你们就大展拳脚,成为商界一对伉俪名人,多威风,多显赫。”
“你呀,比作家更有想象力……”永俊原本是二郎腿,经过笑后便无规则地散开,既像弓步,又不象弓步,既像马步,也不像马步,反正四不像,有些不雅。
这时,贺燃从厨房出来了,手上端着两盘菜。“现在到了吃饭时间,你们两兄弟吃了再聊。”
“是,遵命。我进去端菜。”秦志蹦起身,进了厨房。
饭后聊了会儿,永俊看看时间不早了,便打算告辞,“我带了一点礼物来权当我的一点心意。小孩出世后可要通知我啊,我还预备着喝小孩的满月酒呢。”
“忘不了你,还有曼珠。”贺燃欣然邀请。
永俊低头思忖少顷,之后抬头想到了什么说道:“秦志,麻烦你一件事,你回乡后抽个空闲时间到我家去一趟,帮我把这点钱交给我爸妈。”说着从西服兜里摸出早已封好一个信封。
秦志接过来拈拈,觉得有些分量:“上万块吧。你还真放心哈,就不怕我学会掉包计。”
“不多,一万五。其实那一万是曼珠给的,我原想找她借的,她就……给了我。我手头最近很吃紧,只有接下她的好意,等有了钱就还给她。”永俊伸进空空的兜里,感到囊中羞涩。
“什么还不还的,媳妇送公婆天经地义。”贺燃做了个“还”的解释。
“一切都拜托你们了,我的事千万别给他们提起,他们若问,就说好,不用他们担心。”永俊叮咛道。
“为什么不提起?曼珠也不提起?”二人略感诧异。
“是的。不要提。到了成熟的时候,我会向他们二老说明一切。还请你们替我保守住这个秘密。”
“秘密,难道你想先斩后奏个家里来个惊喜不成?”贺燃猜测说道。
秦志会意的点一下头:“没问题。你信得过我们,我们自当也信得过你。”
“那你们什么时候走,我好送你们。”
“正月过后,正好是一个春天。”
“春天。”永俊若有所思,猜想着春天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