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7 章 107(1 / 1)

月光吻 洝九微 3916 字 4个月前

桑鹊最近在筹备一个微电影,这是她独立导演的第一个作品,从演员的选拔到实地勘景,都是她亲力亲为,几乎忙得脚不沾地。

等电影一切都筹备好,已经是一个半月后。

这段时间圈子里都在疯传,说京市的孙家和港城的马家打算联姻了。桑鹊知道孙非遥带着那个马小姐在京市玩儿了整整一周,听说对方看上一款C家的限量包包,国内没有,孙非遥花了好大的力气才从国外给她弄回来一个。

塑料姐妹花的群里都在讨论这件事,猜测两人好事将近。

桑鹊拉开那面柜子,从最顶上扯出一个包。孙非遥不久前送她的生日礼物,C家的限量款,和马小姐相中的那个是同一支。

随便找了个袋子,桑鹊将包包扔进去,放在门口。

家里的阿姨正好路过,问她是不是不要了。

桑鹊点头,“不要了,扔了吧。”

姜霓说得对,她的感情观太执着纯粹,容不下一点砂子。

手机嗡嗡的震动声响起,是孙非遥打来的电话,桑鹊接起。

“在哪?”

“家里。”

“要不要出来玩儿?”

“行。”

孙非遥爱玩,桑鹊也爱玩儿。她爱玩儿,也是孙非遥一手带出来的。

地方在京市的一处会所,孙家和桑家都是会所的股东,桑鹊今晚开了辆红色的跑车,她把车子停在会所门口,将钥匙丢给泊车的侍者。

孙非遥在这里有专门的包间,桑鹊熟门熟路地找过去。门推开,酒精混着香水味扑面而来,大都是桑鹊熟悉的面孔,也有不熟的。

比如正坐在孙非遥旁边的马小姐。

脚下像是灌了铅,桑鹊忽然就觉得很没意思。

她不该来的,至少不该来找不痛快。

但既然已经来了,该有的体面她一点也不会丢。

孙非遥指间燃着烟,起身朝她走过来,站定。

“忙完了?”孙非遥低着眼,问出的话声音很低,像是情人间的轻呢。

桑鹊弯起笑,“忙完了,累死我了。”

她长长吐了口气,推开孙非遥,“让我看看,你又拿了什么好酒?”

桌上摆着好几瓶酒,洋的红的,都是孙非遥这些年的珍藏。

看来为了招待这位马小姐,他是真的尽了心力。

孙非遥跟过来,从冰桶里抽了瓶香槟,“昨天刚刚空运过来的,尝尝?”

桑鹊喜欢喝香槟。

“不了。”她摇头,“开车过来的。”

这酒不是给她准备的,她不想喝。

孙非遥抬眼看她,两人的视线相接,桑鹊弯着笑,一点不避讳和他对视。

倏地,孙非遥也扯出个笑,又将酒瓶放进了冰桶里。

桑鹊知道,孙非遥察觉出了她的异样。

他们相识多年,他知道她几乎所有的习惯和喜好,又怎么可能相信她会因为开了车而不喝酒的鬼话。

孙非遥没追问,桑鹊和一群熟识的人笑闹着。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起点。

快要凌晨的时候,有人提议去续摊,说是最近找到家味道特别绝的烧烤。马小姐起身,正要开口问孙非遥的意见,孙非遥却转头去看桑鹊,“要不要一起?”

桑鹊打了个哈欠,“不了,有点困,想回家睡觉。”

她拎起包包,冲孙非遥挥了下手,“你们玩儿,我先撤了。”

走出包厢的一瞬,桑鹊低下眼,她滴酒未沾,清醒得很。

旁边就是洗手间,桑鹊想进去洗个脸。

等她再出来的时候,包厢里已经空了,走廊边立着一道修长的身影,是孙非遥。

他在抽烟。

见桑鹊出来,孙非遥将指间的烟掐灭。

桑鹊走上前,左右望了眼,“怎么你没一起?”

“心情不好?”孙非遥看着她,问道。

桑鹊扯了扯唇,“没有。”

“嘴硬。”

“……”

走廊上忽然变得安静无声,顶灯将男人的影子拉长,笼下暧昧的光晕。

桑鹊低着眼,她知道孙非遥在看她。

“我失恋了。”就在孙非遥要开口的一瞬,桑鹊突然抬起头,唇角牵着笑,眸子里却覆着一层水光。

孙非遥定定看着她。

“别这么看着我。”桑鹊偏头,吸了吸鼻子,“我知道的,失恋哭鼻子,很丢人。”

孙非遥沉默。

桑鹊想,还好她没有脑子一热和他表白。否则他现在的沉默,足以让她往后再也没脸见他。

他们过去二十几年的情分也就真的完了。

“没事,我睡一觉就好了,你知道我的。”桑鹊重新牵起笑,她知道,她必须马上离开这里,她快要撑不住了。

“拜拜,我先走了。”

身后,孙非遥的视线始终未从她身上挪开过,灼得有些烫人。

“桑鹊。”

就在桑鹊要转过一个转角时,孙非遥倏而开口。

她顿下步子。

身后,男人的脚步声跟了上来。

“什么时候的事?”

“什么?”

“谈恋爱。”

“……”

桑鹊咽了咽嗓子,扯出个笑,“哪有你这样往别人伤口上撒盐的。”

她模仿着他们之间从前相处的语气,故作轻松,“很早了。”

“很早?”

桑鹊看着孙非遥,点头,“嗯,很早。”

“比我还早?”

桑鹊讶然,眸中闪过一丝错愕。

“桑……”

“非遥。”

很甜的一道女声——

桑鹊看着马小姐从包间里走出来,对方冲她点了下头,又朝孙非遥晃了晃手腕上的镯子,“找到啦。”

玫瑰金的手镯套在细白的手腕上,亮得晃眼。

“我还以为弄丢了呢,吓死我了。”马小姐很自然的挽上孙非遥的手臂,“这可是你送的第一个礼物。”

桑鹊低眼。

“我们走吧。”马小姐又转头看了眼桑鹊,“桑小姐,你一起吗?”

桑鹊抬头,唇角弯出好看的弧度,“不了,你们去吧。”

女孩子抓着男人的手臂,腕间的手镯亮得刺眼。

*

桑鹊没回家,车子漫无目的地开着,最后却停在了那处叫做“十方”的小店前。等桑鹊回过神来,人已经下车,站在了店门口。

店门没关,里面亮着灯,能看清楚几个人正围在一起吃烧烤,有男有女。

有那个叫“北哥”的男人。

仿若心电感应,周恕北抬眼,隔着玻璃就看到了站在他店外的女人。

极漂亮的一张脸,她今天没有扎马尾,长发软软的垂着,乌黑的眼中却没有神采,很空洞。

韩遂顺着周恕北的视线转头,看到窗外的女人,吓了一跳,“草!”

众人纷纷看过来,周恕北已经起身。

桑鹊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看一群人吃烧烤看得入了神,明明刚才发小也叫她一起去吃,她还拒绝了。

“大半夜的不回家,搁我这儿闹鬼呢。”

男人冷淡的声音响起,人已经站在门外。

桑鹊捏着手里的包包,“抱歉……”

她鲜少有这么可怜巴巴的样子。

今晚,她真的太难过了。

周恕北微微皱眉。

这其实算是他们第四次见面。

一次是她和她的朋友一起,一次是那天早上她误闯进来,还有两次是在旗袍店。

是的,那天桑鹊去旗袍店帮余彩取衣服,是周恕北第二次在那里遇见她。

可不管是哪一次,她都是一幅神采飞扬的模样,鲜少像今晚这样,有些——

周恕北想到一个贴切的词,失魂落魄。

“要不要一起?”他忽的开口,待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已经收不回来了。

桑鹊有一瞬的微讶,旋即又不确定地问了句:“不会太打扰吗?”

周恕北有些恼自己今晚的多事,又不好说他反悔了,只抱着臂,“我说打扰你就不进来了?”

桑鹊摇头,“那倒不会。”

周恕北:“……”

桑鹊跟着周恕北进了小店,一群人别有深意地打量着她。

周恕北这个小店在京大外面开了三年,这是大伙第一次见他主动带一个女孩子进来。就这一点,也足以让大伙好奇桑鹊的身份。

“北哥,这谁,也不给介绍下?”

“滚。”

周恕北骂了一个字,明显的护短,对方也不在意,又打量着桑鹊,嘻嘻哈哈噤了声。

周恕北想要护着的人,没人敢再开她的玩笑,至少在他们这个小圈子里是这样。

桑鹊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饿了,只简单说了自己的名字,就专心吃起来桌上的烧烤。直到酒过三巡,凌晨两点,一众人渐渐散去,桑鹊也从小店里出来。

周恕北将朋友送上车,转头就看到了她。她今天穿着修身的牛仔裤,骨架修长舒展,不仅脸蛋长得漂亮,身材也极好。

周恕北站在路边的树影下,从烟盒里敲了只烟出来,刚刚衔在口中,面前便伸来一只白生生的手。

他掀起眼皮,看着身边的女孩。

“借一支。”桑鹊回得理所当然。

周恕北大方的摸出烟盒,放在桑鹊掌心。

桑鹊从里面抽了一根出来。

“谢了。”

她其实很少抽烟,今晚意外的嗓子痒。

意识到周恕北只给了她烟,却没给火,桑鹊又看向他唇间刚刚燃了的烟,“再借个火?”

周恕北低眼看她,没有动作。

他忽然很好奇,她会怎么做。

桑鹊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微微凑近。

她唇间含着烟,想去直接夠眼前的那一点猩红,奈何身高差距太大,她只好捏下烟,抬手去点。

轻软的香味溢在周恕北的鼻息间,几乎遮了烟草的涩。

是桑鹊身上的香味。

在他的认知里,女孩子身上似乎总是有股香味,桑鹊身上的更特别,像是葡萄柚混了风信子,清新里带了妩媚。

周恕北捏下烟,吐了口烟圈,淡白的烟雾散开。

“你叫什么名字?”桑鹊看他。

终于想起来问他名字了,周恕北扯了下唇,“周恕北。”

桑鹊点头,“我能叫你北哥吗?”

周恕北忽而转头看向她。

桑鹊眉眼间带着点笑,“我听他们都这么叫你。”

“随便。”

*

拍摄的日子紧张又忙碌,桑鹊用大量的工作把自己装满,根本无暇去想其他的事。忙里偷闲的时候,她就去周恕北的小店坐坐。

周恕北这人话不多,或者说,说得少做得多。桑鹊在店里待半小时,周恕北不见得能和她说上三句话,但每一次都会准备一杯她最喜欢的荔枝红茶。

桑鹊说过,她喜欢荔枝红茶的味道。

可饶是喜欢,一连两个月都是这一个品种,桑鹊也腻了。

某天,桑鹊撑着玻璃柜,偏头看周恕北,“喂,下次能不能换个花样?”

周恕北正在翻新一块旧皮子,男人的手指修长,骨节明晰,老旧的皮革被他捏在指间。

桑鹊常来小店还有一个原因,她喜欢看周恕北做东西,各种各样的小物件。他做东西的时候神情专注认真,好像手里的那块皮革就是他的全世界。

桑鹊想,这样一个男人,动起情来是什么样子,会不会也如眼前这般专注。

这个念头及时被桑鹊打住,她怎么会突然生出这种近乎在意.淫周恕北的念头?

可让桑鹊意外的是,虽然那天她提出换一种口味时周恕北没理她,可等到她几天后再去,周恕北就给她端了杯绿茶。

很清新的口感,有种淡淡的花香。

桑鹊问周恕北这是什么茶,周恕北说路口茶叶店买的,不知道。

桑鹊微微挑眉,没追问,自顾地品着茶。而从那之后,她来十方的次数便越来越频繁。

春去冬来,桑鹊的微电影拿到了京大导演系的优秀作品奖,将代表京大参加一年一度的国际微电影节。

这无疑是对她这几个月努力和辛苦最好的肯定。

桑鹊开心得不得了,点开周恕北的微信:【我的微电影获奖了!】

周恕北大约正在看手机,回复她:【嗯,恭喜】

看着屏幕上的绿色小气泡,桑鹊恍然意识到,她拿了奖的这件事,第一个想要分享的人居然是周恕北。

不是孙非遥。

屏幕上又跳出小气泡——

周恕北:【要不要来吃火锅,给你庆祝】

桑鹊弯起眼:【要!】

她来到十方的时候,发现所谓的庆祝只有她和周恕北两个人。

“韩遂呢?”桑鹊问。

“快过年了,我让他回老家了。”

“你呢?”

周恕北抬眼看她。

桑鹊弯着眼,“听你口音不像京市人。”

“我妈在这边,我过年陪她。”

“哦。”

周恕北给桑鹊端了杯暖胃的红茶,桑鹊抿捧着温热的茶杯抿了口,适宜的温度,不一样的口感。

自从那次她提了要求,每次来周恕北这里,总能尝到不同的茶叶。

桑鹊喜欢吃火锅,尤其是在冬天这样的季节。

“这个鱼丸好吃,哪买的?”

她方才烫了一颗,滑嫩Q弹,口感好,鱼肉的味道也保留得恰到好处。

“自己做的,冰箱里还有,你要是喜欢——”周恕北的话倏然一顿。

两人的视线接在一起。

不是桑鹊自作多情,有一次她和韩遂拌嘴,说你们两个大老爷们要是会做饭,我桑字倒着写。

韩遂嚷嚷:我是不会,但北哥的手艺可是一绝。

说完,韩遂又自顾补了句:可北哥从来不给人做饭,除了他亲妈,没人能使唤得动他。

桑鹊看着碗里的鱼丸,触上周恕北深深的视线,有些难以名状的情绪在无声蔓延,她倏地低下眼。

“好呀,等会儿你给我带一份,我回家烫着吃。”

“嗯。”

一顿火锅吃完,才将将八点半。周恕北收拾残局,桑鹊坐在玻璃柜前发呆。

玻璃柜上摆着一个手工小刺猬,应该马上就要做好了。

手机倏地响起,是孙非遥打来的电话。

桑鹊看着屏幕上的三个字,却迟迟没有接。

孙非遥订婚了,两周前的事。

电话又响了两遍,最后一条消息跳了进来。

孙非遥:【在忙?】

桑鹊没回,只觉喉间有些发梗。

孙非遥:【听说你的微电影获奖了,恭喜】

桑鹊拿起手机,正想给孙非遥回一个“谢谢”,周恕北从帘子后走出来,手里捏着杯降火的菊花茶。

茶杯落在桑鹊眼前,周恕北偏头看她。

桑鹊无端有些心虚,捏着手机的手指收紧。

半晌,周恕北拿起玻璃柜上的小刺猬,从一旁的盒子里捏出一个小圆钉。

看样子,应该是刺猬的眼睛。

周恕北正要将小圆钉装上去,桑鹊忽然开口:“能让我试试吗?”

“嗯?”周恕北撩起眼皮看她。

桑鹊抿唇,视线落在那只栩栩如生的小刺猬身上,“我想试试。”

她又重复了一遍。

周恕北将东西递到她面前。

皮革手工这种东西看起来简单,真正上了手却发现并不容易。许是力气太小又不得要领,桑鹊鼓捣了好久,都没能把小刺猬的眼睛装上。

她想要放弃了。

身后蓦地笼罩下一道暗影,周恕北几乎将她整个人半圈在身前,隔着薄薄的打底衫,桑鹊能清晰感觉到男人的体温,以及他硬邦邦的胸膛。

“这样,用力。”

周恕北按着她纤白的指尖,微微用力,一个刺猬眼睛装了上去。

桑鹊有一霎的欣喜,蓦地偏头,红唇几乎要擦上周恕北的下颌线。

小店里静寂无声,只余彼此越来越快的心跳声。

一切似乎刚刚好。

可就在周恕北微微低头的一瞬,桑鹊却蓦地起身。周恕北下意识地后退了小半步,两人间拉到安全的位置。

桑鹊手里还捏着那只小刺猬。

“我……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事,先——”桑鹊咽了下嗓子,“走了。”

她拿起大衣和围巾,急急出了小店。京市冬夜的冷风扑面而来,让又热又胀的脑子清醒了几分。

方才她和周恕北,差一点就越界了。

桑鹊将那只小刺猬揣进大衣兜里,用指尖捏了捏。

天寒地冻,路上没什么人。

手机嗡地震了下——

周恕北:【你怎么总拿东西不给钱?】

桑鹊:“……”

周恕北:【路上注意安全,到了跟我说一声】

那一瞬,桑鹊眼中涌起酸涩。

大半年的相处,方才那一刹那的悸动,如果说她全然感觉不到周恕北的心意,那就是在自欺欺人。

有那么一瞬,桑鹊发现自己好像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那类人。

没办完完全忘掉一个,却又不知不觉喜欢上了另外一个。

可是,这对周恕北不公平。

那晚,桑鹊将两只没有完成的皮革手工摆在床头。

她做了一个决定,暂时离开京市,出国学习。

据说也是在那晚,京市最大的私人会所有办了场极奢华的庆祝party,结果女主角没到场。party最后不了了之,天快亮的时候,有救护车来了,有人饮酒过量引发急性胃出血。

还有在京大一条不知名的小路上,小小的皮革手工店前,落了一地的烟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