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圣
太极宫朱雀门外,此时此刻已经围满了今科举子们的亲朋好友,长安城内闲汉,甚至还有不少富贵之家的管事豪奴。 正可谓是一朝登科鱼跃龙门,这时候看热闹其一,若是榜下能够招得佳婿,何尝不是一桩美谈?然而,那些最初垂头丧气地从门内出来的人,谁也不会将他们错认是今年登科的新郎君,由得这些失利者从他们面前走过,和那些同样大失所望的家人僮仆之属会合黯然离去。当里头阵阵喧哗声中,仿佛又有人出来的时候,众人方才全都翘首踮足极目远眺,终于看到一行人从内中出来。 “新郎君来了!” 除了今年登科的新进士们,一同出来的还有捧着正榜的吏部几个胥吏。在那些亲朋好友一哄而上,围着新鲜出炉的新进士们七嘴八舌问东问西的时候,几个胥吏已经是忙着在此前早已张好的席棚之内,将长长的进士榜单张贴了起来。然而经历过此前的唱所在,果然是将那些归纳变幻以充己用,他逐一考问了五六条,终于完全相信了。 若是自恃天赋的天才少年,并无出奇之处,然则这少年郎倒是颇有恒心毅力,最要紧的是,他不是引用前贤之语,而是用寥寥数语另外归纳要旨,还加入了自己的见解! 然而,想到杜士仪竟是出自嵩山卢鸿门下,他在沉默了片刻之后,终于开口问道:“若朕令你回山请乃师卢鸿出山,你可愿意否?” “臣……不愿。”面对这么一个不能不招架的问题,杜士仪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再次下拜行礼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卢师与臣有传道授业解惑之恩,臣不敢以君迫父!况且陛下圣明,已然赐官放卢师回山,天下皆称颂陛下纳贤容人之雅量,若出尔反尔,恐失人心!” “年纪不大,胆子不小!” 李隆基忍不住轻哼一声,面上笑容就此收起。他轻轻用指头叩击着凭几,继而便淡淡地说道:“来人,赐御酒一杯!” 待到宫人捧酒上来,眼见得杜士仪恭敬地接过一饮而尽,随即再次拜谢,他便抬了抬手,立时有宦者轻声提醒杜士仪告退。等到人缓步离去,他方才微微皱起了眉头。他之前用了宋璟,但并不意味着他就喜欢宋璟那硬脾气直性子。就好比这年纪轻轻的少年状元,他爱其直言,却也厌其太直!倘若其答应之后再道出利害,抑或是回山相请不成后方才回来请罪,却也比此刻直言来得让人舒服! “大家?” 听到耳畔这一声,李隆基方才回过神来,因见杨思勖就在旁边,他不禁漫不经心地问道:“杨卿觉得此子如何?” 杨思勖有些苦恼地想了想,这才突然笑道:“大家不问这个我还想不起来,这不是有点儿像宋开府?” 见杨思勖和自己所想一样,李隆基顿时为之莞尔:“确实,中肯和**这两点,真有些像宋璟!而且,竟也是年十七而中进士!罢了,**的石头总需有两块,看他异日能如宋璟否!你给源乾曜带个话,新进士过堂谢恩后,让这杜士仪再去见一见宋璟!” 杨思勖发现天子仿佛心情不错,又因杜士仪此前的赞语搔到了他心头痒处,答应之后又添了一句话:“据说省试之前,京兆同华举子于曲江饮宴,高谈阔论边地军事,这杜士仪直言说书生意气纸上谈兵徒劳无益,来年无论登科与否,都打算出京游历。” “哦?”李隆基若有所思地挑了挑眉,许久才微微颔首道,“吏部选官,三年方得,他倒是不慌不忙。此子不可屈之。对了,今年既是贬了李纳,朝堂民间少不得有所议论,朕听闻关试之后,今科前进士常在曲江宴饮,以贺登科,既如此,今年上巳之日,不妨于芙蓉园大宴,以彰其荣,朕将亲临!” 杨思勖顿时一惊,曲江宴游本是历来进士登科后的常例了,可大多是自己凑份子的私宴,顶多各凭面子请上座主和其他公卿,如今天子令礼部操办,又说要亲临,这不但粉饰了这出了不小纰漏的一科,而且立时会扭转如今外头那些话题! 想到这里,他立刻笑着说道:“大家英明!”“等吏部关试之后再公布,免得那些新进士患得患失,好好的关试却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