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门羹
长乐宫内,跪在下面的韩不识大气不敢出,因为窦太后没有说话。Www.Pinwenba.Com 吧
韩不识是武帝任命的公车令,此时,他直感气氛压抑得心中发慌。
“韩不识,听说皇上还在大肆招揽乌合之众?”窦太后终于打破了沉默,不喜不愠地问道。
韩不识这才得到机会稍欠了欠身,忙回道:“来应诏的人虽然还是络绎不绝,但能被皇上选中的并不多。”
“无为而治才是大治!祖先的规矩谁也动不了!”窦太后马脸拉得驴面一般,一双瞎眼眨巴几下,“把公车处的车辆撤回一半,接待来应诏的人减少十之七八!谁敢违抗,以乱朝纲者论罪!”
“诺!”韩不识忙应声而出。
韩不识刚出去,韩焉在宫女的引领下来到太后面前。
“太后,微臣已将东方朔带到。”韩焉拜道。
“传。”
“微臣东方朔参见太后!”东方朔匍匐在地,知道太后眼瞎,就偷偷地抬眼望着太后。
“东方朔,你好大的胆子!谁叫你抬的头?”太后声音不高,却极为威严。
东方朔一惊,没料到自己轻轻一抬头也瞒不过太后,忙道:“太后,请恕微臣不恭之罪!但微臣抬头也是情非得已,请太后恕罪。”
“说。”
“微臣甚觉殿内异常祥和,故想证实一下,一抬头,果见太后头上有祥瑞之气萦绕。据微臣所知,此乃长寿之兆。恭喜太后,贺喜太后!”
“这小子,说得倒是中听。”太后给了东方朔一个下马威,又板下脸道,“这个不恭之罪暂且搁在一边,若你回话有半点不实,一并论罪!”
“谢太后。小臣愿以项上人头担保,所言绝无半句谎言。”东方朔磕头谢恩,再不敢在这个瞎老太婆面前放肆了。
“好。哀家允你站着说话。”太后呷了一口宫女递过来的茶道,“听说你们与皇上多次半夜外出?”
“是,”东方朔不敢有丝毫迟疑,忙应道,“前后已有十次左右。”
“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还得深更半夜出城相议?”
“回太后,不是议事!”
“大胆,不得诳骗哀家!”太后怒道。
“臣的项上人头都担保在太后手里了,吾在全力保命,绝不敢有半句虚言。”东方朔怯怯地道。
“好,平身吧。”窦太后一挥手,“哀家且听你说个大概。”
“皇上才十六七岁,可谓是玩心未泯。何况身强体壮勇力过人,特别爱好狩猎,甚至单枪匹马找熊、野猪较劲,至于这个,太后是最清楚不过的了。”
“汝是说皇上半夜出城狩猎?”
“太后一猜即中,皇上已经一年未狩猎了,快憋不住了。”
“何以不白天狩猎?”
“回太后,情况是这样的。皇上提议出城狩猎时,朝中一帮大臣立即苦苦劝谏,引经据典说贪图狩猎之乐会荒废政务,说到痛切之处甚至声泪俱下。”
“荒废政务?又是赵绾王藏这群欲以儒术妖言惑众的家伙吧。”太后咬牙切齿,又似乎对皇上半夜狩猎很感兴趣,“汝且说说狩猎之事。”
“诺。皇上不忍拂了众臣的劝谏,就带着我们在夜间出发,碰到宫廷守卫时,自称为平阳候,行迹北到池阳县,西至黄山宫,南猎长杨宫,东游宜春观……”
“哼,去的地方还不少!”
“是的。为了追赶野兽,往往会践踏百姓农田,有一次踏坏了大片庄稼,惹得民众愤恨,呼喊叫骂,片刻就聚集了手持铁锄棍棒的数百农民追了过来,幸好我们的马快。还遭遇过鄠县和杜县的官吏派人拘捕,我出示了皇家证物才免于问官。”
“还有此事?这皇上连狩猎都不成,这些臣子成何体统?”
“是啊!”东方朔故意叹息道,“皇上如此三更半夜奔走,也着实令臣子们担心。还有一次夜行柏谷,投宿当地旅店,问主人要喝的,店主人回答:这喝的没有,尿倒是正好有!这店主人误以为我们是强盗,便召集了当地一些青年后生准备捉拿。”
“这店家真是大胆!”太后怒道。
“好险啊,”东方朔故意后怕地道,“不过店主的夫人看皇上相貌不一般,觉得不是寻常之人,加上有近卫相护,便把丈夫灌醉后绑起来,再把那些小青年们打发走,然后杀鸡造饭招待我们。为此,皇上回宫后还赐金千斤于女店主呃。”
“卿所言属实?”
“微臣所言句句属实。”
“好!皇上狩猎古已有之,实乃光明正大之事!想我汉家绍继祖业,无为而治,减赋宽刑,节俭为本,从不扰民,如今居然被逼得只能晚上偷偷打猎?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臣子们,就是皇上亲自选来的贤良吗?真是岂有此理?”又将头向右微偏道,“韩焉。”
“微臣在。”立在太后右前方的韩焉忙躬身应道。
“明日,请皇上带上千军万马,到上林苑去举行一次大规模的狩猎活动。”太后沉声道,“若有大臣谏阻,就说是我这个瞎老婆子想让他出去活动活动筋骨,看谁还敢反对!”
“诺。”
东方朔和韩焉出门后,韩焉责怪道:“东方兄啊,你咋把皇上半夜狩猎的事儿都抖出来了?”
“嘿嘿,”东方朔轻笑道,“你想为皇上好还是为太后好?”
韩焉怒瞪着东方朔,这样的话他可不敢回答。
当然,东方朔知道这韩嫣与皇上友情甚深。刘彻为胶东王时,与其一起学习书法;刘彻做了太子后,他们不能再在一起玩耍,于是韩嫣就自宫去做了太监伴读刘彻。
东方朔谅他也不敢说对皇上好过太后,只好附耳低声道:“现在皇上处境艰难,越把皇上说得贪玩,太后就越高兴,皇上就越安全。懂了吗?”
韩焉若有所思地挠挠头,不明就里地点着头。
相如和葛云二人晓行夜宿,不日便到了巍峨的长安城。
相如对长安有久别重逢之亲切感,这里的每一条大街,每一条小巷,他都了如指掌,都感到亲切。
他和葛云迎着晨曦,径直奔向最热闹的东市,他知道,公车署和官舍就设在东市。
这次可没有十六年前初入长安时的幸运了,那次有朝廷的小吏领去公车署,这回只能自己去找官舍登记住宿以等候朝廷召见。
可万没想到的是,相如二人一早来到公车处投宿,就吃了一个闭门羹。
“名额已经满了,三日后再来吧。”小吏看都不看他们一眼。
“招贤榜不是说每天都可以安置的吗?”葛云望着到处都贴的是招贤榜,疑惑道,“我们来这么早,太阳都没上三竿,为何还要等到三日后?”
“放到以前,肯定可以安置!”小吏不屑地盯了一眼相如主仆,“以前这里可是人满为患,有的峨冠博带,有的破衣烂衫;有的气宇轩昂,有的寒酸潦倒……但你们没看到,这几天人气已经淡了,招摇过市的大儒已经少了。”
“为何?”
“不妨告诉你们吧,”小吏不耐烦地道,“朝廷有令,接待名额比以前减少十之七八。所以,只有三天后才有几个名额了。”
相如心道,如此求贤,该会冷落多少有志有识之士呀。难道是先期求得的所谓贤才太令皇上失望了?
就这样送给他们一个闭门羹,葛云可不干了,大叫道:“你可知晓,我们先生叫司马相如,天下闻名的大名士!”
“司马相如?大名士?还天下闻名?”小吏故意大瞪着眼将两人上下打量个遍,鄙夷地道,“我也算在天下是见多识广的了,怎么没听说过?哈哈哈,还大名士!如今有本事没本事的全都想到这儿来白吃白住,谁晓得有没有真才实学?”
“你!怎么能这样说司马先生?”葛云恼怒地瞪着他。
相如转过身,失望地道:“走吧,我们另想办法。”
“慢走慢走,尊敬的大名士,恕不远送罗!”小吏发出一阵雌猫叫春般的笑。
他似乎挺高兴,因为又打发走了一个难缠的儒人,而且还带着仆人和马匹。
由于官舍不接人,城里的旅店早已爆满。
葛云有些气馁:“皇上招贤恐怕也是假心假意吧?如果实在没地方住,还是回成都吧,在那儿多舒服呀。”
“什么?你以为跟我出来是为了享福?”相如边说边牵着马往城外走,“准备受苦吧,若受不了苦,你就独自回去!”
“独自回去?琴心怕是一辈子都会恨死我的!”葛云伸伸舌头,“少爷,小的说着玩的,从你在升仙桥的题字就知道你的抱负不得了!我们还是考虑解决眼前之急吧,不知少爷该作何打算?”
“京城里还有我的一些旧友,比如说韩安国,杨得意,还有皇上的姐姐等等,有机会我还是能找到他们的。”
“哇,那些大人物你都认识啊?”葛云咋舌道,“皇上的姐姐,莫非就是阳信公主?”“嗯,就是那个叫刘倩的,后来嫁给平阳候之后,改称平阳公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