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放快乐

小得意傍晚习惯性地走出家门，走着走着又来到了五色雨所在的繁华大街，可他清楚自己已经不可能再走进那个熟悉的地方，所以徘徊了一会儿，他迈进对面的星河歌舞厅。Www.Pinwenba.Com 吧

在吧台坐定，小得意要了扎啤酒，他环顾着歌厅的舞台，忽然看到那个叫冯大头的舞台监督正在安排着演出的事。此前小得意早就听说过他，却没有打过交道。安排完手边的事，冯大头也来到吧台边，小得意想起很长时间都没有见到郭笑笑了，也不知道他是否还到星河来，于是他凑到冯大头身边问道：“我请问一下，郭笑笑今天来吗？”

“郭笑笑？他早就不到我们这来了。”冯大头忽然警惕地打量着小得意问，“你是谁呀？打听他干什么？”

小得意说：“我是他的一个朋友。”

“他的朋友？”冯大头不屑地撇撇嘴。

小得意又问道：“你们这还缺歌手吗？”

“歌手？”冯大头再次打量起小得意，忽然意识到什么，指着小得意问：“你就是对面五色雨的那叫什么……小得意吧？”

小得意点点头说：“是我。”

冯大头审视着小得意说：“听说你是个刺儿头啊！前几天据说把李宏达给修理了一顿。怎么着，这会儿想上我这唱歌了？”

小得意有些尴尬地答道：“如果你这需要……”

冯大头狡黠地笑着说：“李宏达已经跟我打招呼了，而且听说也跟好多夜店都打了招呼，他要我们提防着你，一起封杀你。这你不知道吧？”

小得意摇摇头，说：“不知道。”但他心里并不奇怪。

李宏达说：“当然我不会听他的，可对你我也不了解。这样吧，你自己点个歌，唱一个让我听听。”

小得意放下酒杯，这些天他一直心中郁闷，正想找个唱歌的机会发泄发泄，于是要过歌单，点了一首可飙高音的歌《大海》：

从那遥远海边，

慢慢消失的你，

本来模糊的脸，

竟然渐渐清晰，

想要说些什么，

又不知从何说起，

只有把它放在心底。

如果大海能够唤回曾经的爱，

就让我用一生等待，

如果深情往事你已不再留恋，

就让它随风飘远。

小得意荡气回肠的歌声，唱出了他积郁在心中的苦闷与烦愁，不仅打动了现场的很多观众，也让冯大头有所触动。等小得意又唱了两首歌回到吧台，冯大头凑过来搭讪着说：“你唱的不错，很有张雨生的味道。”

小得意笑笑说：“随便玩玩，个人爱好而已。”

冯大头迟疑了一会儿说：“如果……你想来这里唱歌，那天可以来谈谈。”

但出乎冯大头意料的是，小得意听到他的邀请，却摇了摇头说：“不必了，我现在已经不想到这来唱歌了。”

冯大头奇怪地问：“为什么？”

小得意淡然一笑：“不为什么，就是不想唱了。”其实他自己也说不清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只是觉得忽然心里就有了一种落寞和空虚的感觉。

冯大头讨个没趣，说了句：“那你自己看吧。”随后离开了吧台。

这时小得意的寻呼机响起来，是白丽云问他在哪呢，并告诉他海蓝蓝、娜娜她们想跟他聚一聚。小得意也很想念她们，马上就拨通电话，请她们都速来星河歌舞厅。

多日不见的老朋友终于又相见了，他们高兴地要了个包厢坐下。冯大头跟娜娜和海蓝蓝也都是老相识，他看到五色雨的台柱子们今天都难得地聚到了他这里，不由幸灾乐祸地说：“怎么着，李宏达真成孤家寡人了！干脆以后你们就来我们星河吧，气死那小子！”

海蓝蓝揶揄他说：“你别说他，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再说你这庙小，也装不下我们这些神仙。”

娜娜听到冯大头上来就提李宏达，怕小得意心里敏感，也警告他说：“大头，我告诉你，我们今天在你这聚会，别老跟我们提李宏达那孙子，扫大家的兴！”

冯大头连连称是，说：“你们痛痛快快玩你们的，有事就叫我。”说完他就去忙自己的事了。

白丽云张罗着点了酒水小吃，兴奋地提议说：“今天咱们都不提糟心的事，放松心情，放开肚子，想吃就吃，想喝就喝，想唱就唱，一醉方休！”

海蓝蓝响应说：“丽云说得对。平时咱们上台表演都是为别人，今天咱们专门犒劳犒劳自己。跳舞就跳自己爱跳的，唱歌就唱自己想唱的。尽情地玩，尽情地笑！”

压抑日久的情绪突然得到释放，如同放开口子的洪水一泄而出，无拘无束，尽兴奔涌。几个人你敬我一杯，我敬你一杯；你点我的歌，我唱他的歌；他们斗酒，飙歌，狂舞，互相开着玩笑，逗着贫嘴……被生活束缚的天性，被困苦掩埋的真情，都在这一刻释放了……

海蓝蓝看着舞台上正在欢歌笑舞的白丽云和娜娜，不禁感慨地对小得意说：“你看她们俩那高兴的样子，谁能想到其实心里都包着一汪苦水啊！”

小得意也慨叹说：“是啊，如果咱们天天都是这样开开心心，快快乐乐多好！”

海蓝蓝问小得意：“你现在怎么样，今后有什么打算？”

小得意说：“不知道。走一步瞧一步吧。”

海蓝蓝说：“对了，我听娜娜说前几天遇到了五叔，他还打听你，好像找你有什么事。”

小得意说：“娜娜刚才跟我说了。五叔在海滨公园承包了一个杂技大棚，想让我过去看看。”

海蓝蓝又想起小得意与林楠的婚事，犹豫着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和林楠结婚的事准备怎么样了？”

小得意说：“林楠一直躲着不见我，她说现在进修快结束了，正在准备考试和写论文，没有时间考虑这事。”

正在两人闲聊着，娜娜和白丽云一曲歌罢回到包厢，娜娜对海蓝蓝和小得意说：“你们别老坐这说悄悄话了，下面该看你们这对老搭档的了。我建议啊，这次你们俩也来个反串，蓝蓝唱歌，小得意伴舞，怎么样？”

白丽云拍手赞成，说：“好主意！蓝蓝平时教了小得意不少舞蹈动作，这回也考考他，看他学的怎么样？”

小得意也来了情绪，对海蓝蓝说：“正好，上次咱们排练的《拉兹之歌》没唱完就被搅了，今天再把这个梦给圆了，但咱们换换样，你唱歌，我来跳肚皮舞。”说着他脱了外衣，卷起背心，露出肚皮抖了几下，逗得大家哈哈大笑。海蓝蓝还有些扭捏，而白丽云和娜娜已经急不可耐，分别把他们俩推上了舞台……

随着音乐响起，小得意笨拙地鼓着肚子，抖动起双肩，显得滑稽可笑，洋相百出，逗得海蓝蓝连连笑场，歌也唱不下去了，干脆也随着音乐舞动起来；而白丽云和娜娜在台下看着技痒，不由也拉着手跑到台上，几个人都跟着海蓝蓝边舞边唱……

此时已过午夜，歌舞厅早应该打烊，客人也已经纷纷退席，服务主管来问冯大头：“怎么着，大头，都这时候了，你得说句话了，我们不能老在这熬着啊。”

冯大头看着舞台上这几个忘情歌舞的男女艺人，他实在不忍心打断他们的快乐。他毕竟也是圈子里混过的人，知道在这尽情欢乐的背后，掩藏着多少艰辛与屈辱，辛酸和眼泪。这短暂的欢乐，或许就是暴风雨来临前的避风港，走出港湾，谁知道还有怎样的风风雨雨？

冯大头对那个服务主管说：“这样吧，今天我在这值班，你们都走吧。”

主管说：“那他们谁买单啊？”

冯大头说：“都先记在我的账上，最后我来处理。”

小得意他们一直玩到下半夜才走出星河歌舞厅。虽然冯大头执意不肯要他们买单，但海蓝蓝还是留下了几张钞票。

街上已经车少人稀，几个人站在街头还有些恋恋不舍，但毕竟时间已经不早，最后大家不得不互道珍重。海蓝蓝和娜娜一路共打一辆出租车，而小得意和白丽云打了另一辆车。在车上小得意问白丽云：“笑笑还没消息吗？”

白丽云看着车外说：“没有。”

小得意说：“我估计笑笑还得出来唱歌，不行让蓝蓝帮忙找找，她的学生多，都在这圈里，可能会碰到。”

白丽云深深叹口气说：“我不想再提这事了，我已经太累了！”

小得意没说话，但他能感觉到白丽云似乎已经在心里做出了某种决定，这也让他更感到一种隐隐的不安。

第二天，小得意如约来到海滨公园的杂技大棚，五叔一见他就像见到了老朋友，搂着他的肩膀向大棚里让着说：“快进来、快进来，你能来我真高兴！这还有一个你的老熟人要见你呢！”五叔说着冲那边正练功的人群喊道，“彩香，快看看谁来了？”

小得意听五叔喊“彩香”，心里一惊，只见彩香果然从那群人里跑了过来，上来先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高兴地大笑着说：“小得意，真是你呀！上次咱们分别以后，我可想死你们了！”

小得意也有些激动，他仔细端详着花彩香说：“你胖了，气色也比那时候好多了。现在怎么样？孩子怎么样？你怎么也到这来了，而且跟五叔在一块？”

面对小得意一连串的提问，彩香笑的更厉害了，她冲着练功的人群喊道：“大江、大江，你过来。”

被称为“大江”的汉子约四十岁年纪，人显得很憨厚。彩香为小得意介绍说：“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我的师哥，现在也是我的老公了。”彩香一脸幸福地看一眼老公，接着说，“我们现在跟五叔搭帮，都是干这行的，往上捯两辈儿，也都是师兄师弟的亲戚。五叔的女儿小青还得管我叫姑姑呢！对了，小青呢？”

彩香话音刚落，小青不知从哪一下冒了出来，拉着小得意的胳膊亲热地说：“得意哥，可见到你了！我爸从一包下这个大棚，就老念叨着你，说你要能来就太好了！”

五叔接过话茬说：“我们都听说你的事了，李宏达那小子就是欠揍，我要是在那，非得帮你一起收拾他！”

小青说：“行了，爸，就你这把老骨头，真要跟李宏达打起来，得意哥还得保护你。”

小得意也笑了，说：“我看到你们在一起真好，现在不用再怕有谁欺负你们了。”

五叔说：“我叫你来就是想跟你商量个事。听说你现在离开了五色雨，如果没有更好的地方去，我们商量了，你可以先跟着我们一块混儿。相信我五叔，今后只要你说不想干了，有高就的地方了，我决不挡你的路。你看行不？”

小得意知道这是五叔他们想帮助他，心里十分感动，说：“我先谢谢您！可是干你们这行我什么都不会啊！”

彩香说：“这个五叔早想到了，他想让你做我们节目的主持人，他说在五色雨就看出你有这个天赋。现在我们的主持人是小青兼着，可五叔一直想让女儿接自己的班。”

“你看呢？”五叔和小青、彩香等都期待地看着小得意。

小得意已经没有借口拒绝，他开个玩笑说：“那我就试试吧。反正干不好还干不坏吗？”

五叔高兴地一拍他的肩膀说：“这就对了！我五叔看不错人，你没有问题！再说，有什么事还有我们大家呢！”

五叔接着为他一一介绍了在场的杂技演员，并告诉他杂技大棚自经营以来，名声已经打了出去，现在平时的上座率基本都在七八成，周末周日几乎场场爆棚。五叔神秘地问小得意：“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小得意摇摇头。

五叔说：“看杂技的主要观众是孩子。现在家家都是独生子女，是一家的小太上皇，一个孩子来看演出，爸爸妈妈爷爷奶奶，经常是三四个大人陪着，你说那票能不好卖吗？”

小得意恍然大悟，不禁赞叹地说：“五叔，你这可是掘到金矿了！按现在的官话说，就是找对了市场的切入点啊！”

两人哈哈大笑。五叔接着告诉小得意：“我们杂技团收入大家平分，每人的演出费一样，你也如是。我们就像一个大家庭，大家和和睦睦，没有邪的歪的，慢慢你就知道了。”

五叔如同布满阳光的脸上，荡漾着幸福的微笑，不由让小得意也深深受到感染，这些天他心里堆积的阴郁与烦闷，都随着五叔他们温暖的话语而悄然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