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作
洛庭飞似乎微微地怔了怔,漆黑的瞳眸如墨玉般流光溢彩,美得摄人魂魄,让人不知不觉地深陷其中。
“不管你是谁,我都相信你。”
一句淡如水的话语一出,差点没让司徒晨雪感动得落泪。来这个时空,她一直都觉得属于漂浮状态中,脚跟始终都没有安全落地。那颗心,一直都在悬着,即便每日都以笑脸面对。
她一直都告诉自己,要做一个打不死的蟑螂,她的性格就是这样,即便心里很难受,也要抬头,将泪水逼回肚子里。
过于自信的人,往往都是没有安全感的,所以,她才为这句“我相信你”而感动。
抿抿唇,用一副满不在乎的语气道:“你放心吧,我不会骗你的,我叫司徒晨雪,你可以叫我雪儿,我朋友都是这么叫我的。”
其实,敢这么叫她的,也只有她最铁的哥们还有闺蜜姐妹,一般人都会叫她雪姐。
洛庭飞眉宇间舒展了开来,似乎心里的疑团解开了,便放松了,随即将司徒晨雪扶正:“雪儿,有人来了,我要走了,你如果需要我的话,我随时都会出现的,只要拿着这个往天上一放,我便会出现了。”
司徒晨雪还没反应过来,身边的温暖就消失殆尽了,意识到手心里握着东西,摊开来一看,是三支圆柱形状的东西,估计是古代放信号的火筒。
目光一侧,刚好落在洛庭飞站着的地方,那里躺着一块亮晶晶的东西,拿起来细看,竟是一块玲珑剔透的羊脂白玉,举到头顶,灯光透过白玉,竟然显出一个“洛”字。
应该是洛庭飞同学遗落下来的,看来自己找他又有一个理由了。
正惊疑间,房门就这样被打开了。司徒晨雪第一反应就是将手里的东西塞到旁边的衣服里面。
一个高大的身影将屋里的灯光完全地吸引了过去,一双火炬般的冷眸犀利一扫,似是要将司徒晨雪吞进去般,惊得司徒晨雪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激灵。
下意识地用手去握紧胸前的衣衫,湿漉漉的青丝垂落下来,遮住了光线,却将慕容墨琰的怒容看得更清楚了,就连脸上牵动的青筋都数的出来。
不由得撇嘴道:“你这么猴急作甚?臣妾不是还没收拾好身子吗?”
她故意将慕容墨琰脸上的怒气理解为没有耐心,以此激怒他。
果不其然,只见慕容墨琰眉宇间的寒气更浓,一双冷瞳几乎要喷出火来,刺向司徒晨雪的目光凛冽而桀骜:“是你将那两个女人叫到朕的房里的?”
好一副秋后算账的样子,司徒晨雪在心里鄙夷道,还不知道刚刚有多享受呢。古代皇帝不都喜欢享齐人之福的嘛,她只不过投其所好,在他的茶里放了类似春药之类的东西,再将陆贵嫔和湘修容唤到他的寝宫而已。
“哎呦,皇上哦,你怎么可以这样啊?你明明说好今晚来臣妾这里过夜的,怎么可以和两位妹妹行鱼水之欢,将臣妾一人丢在这玉清宫,独守寒夜啊……”
司徒晨雪一边掩着嘴角为免抽搐过度被发现,另一边便躲过去在慕容墨琰身上摩挲着,一副怨妇凄凉悲苦的样子,甚是动人,就连自己都快被感动了。
实则,肚子都快笑得抽筋了。
慕容墨琰一肚子的怒火不知该往何处发泄,尤其是在几位宫女出现后,个个脸上都是为自己的娘娘抱不平的表情,怒火更深,不由得低吼一声:“唐凝萱!你放肆!”
放肆的还在后头呢!
司徒晨雪很得意自己的演技,临时又想到了一出,便挥挥手斥退了旁边的宫女,连同一脸忧色的挽月,忽然大叫了声:“哎呦,皇上,你……你的衣裳……”
慕容墨琰低头一看,自己的衣摆不知何时,竟然染上了两块刺目血迹,红艳艳的,灿烂如花,怎么看,都像是在嘲笑自己。
司徒晨雪暗呼一声胜利,随即就装出一副潸然泣下的样子:“哎呦,皇上,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啊,再怎么说,臣妾也是一国之母,你这样对臣妾,你要臣妾今后的脸往哪里搁啊……”
说罢,手里的自制的眼药水已经趁慕容墨琰愤然转身之际,排上了用场。
她就不相信明日后宫还有太平日子过!她就不相信这一次还整不到他!
“你闹够了没有!”慕容墨琰转头怒喝一声,立即就止住了司徒晨雪的哭声,“疯够的话就给朕滚回去!”
当然还没够!
司徒晨雪在心里回答道,脸上却是一副受了委屈只能往肚子里咽的可怜兮兮模样:“皇上,你……你今晚如若叫臣妾就这样走出玉清宫的话,明日,臣妾就难以在这个皇宫立足了,还不如皇上现在就处死臣妾为好!”
脸上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伴随之的动作就是一跪倒地,膝盖碰到冰冷的地板时不由得咬了咬牙。
古代名节对于女人来说,是比性命还要珍贵的。身为一国之母,原是今夜侍寝,却被两名妃子捷足先登,今后,她这个皇后的颜面的确不知往哪搁。
加上,今日可是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他今晚会在她的灵凤宫过夜的。
如果今晚她清清白白地走出去了,明日,皇宫就会传出,皇上如何好色淫逸,一晚连宠两名妃子,还是在宣皇后侍寝之前!
唐家是太后的娘家,她受辱,意味着唐家受辱,意味着太后的颜面有失,在他还没把握铲除异己、揽回大权之前,他应该不会与太后那么快就在朝堂之上撕破脸皮的。
上次他驳回了太后的训斥,在别人眼里只是母子不合,还不会影响到朝政。
但是,在太后还握有政权之际,她唐凝萱一旦受辱,两方利益关系就会被打破,很有可能就会引发一场翻天覆地的变动。
他今日尚且还没有能力控制这样的变动!
所以,司徒晨雪就断定他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污了他的圣名的。一个帝皇,还是胸怀大志的帝皇,如何能容忍这样的事发生。
这是司徒晨雪思前想后得出来的结论,也是自己未尽心机想到的筹码。
“你!”慕容墨琰剑眉一挑,司徒晨雪毫不畏惧地迎了上去,一双灵动大眼闪动着得意神采,还不忘朝他眨巴了下眼睛。
“很好,”慕容墨琰咬咬牙,犀利的目光宛如一把尖刀,就算他没有碰那两个女人,但刚刚走过来时,不少宫女太监瞥向自己衣摆的目光,就算他是皇上,也堵不住这悠悠之口了。
她说的对,如果她现在就出去,势必会影响慕容家与唐家的关系,外有三国虎视眈眈,内有外戚威胁,他就算有能力夺回大权,也未必能对抗三国。
现今阶段的确不适合与唐家撕破脸皮。
“如你所愿!”慕容墨琰阴沉着一张脸,随即抽出怀里的匕首,往手腕上一割……
鲜红的笑靥一朵朵地绽放在司徒晨雪的裙摆上,嫣红胜火,美得妖尧而慑人。
司徒晨雪唇角勾出了一抹冷笑,笑意里藏着几分狡黠:“谢皇上圣恩!”
慕容墨琰在余下的半个时辰,都没有再看司徒晨雪一眼,而将目光投向窗外的月色,脸色沉静得吓人。司徒晨雪也不理他,穿戴好衣裳,便走到桌边,拿起一本书,也没看进去,就打起了瞌睡。
待那个身影从大门出去后,司徒晨雪才懒洋洋地伸了伸腰,随即大喝一声:“挽月,来伺候本宫沐浴更衣!”
翌日,皇上一个晚上宠幸了两名妃子,尔后又在玉清宫与皇后享受了鱼水之欢,这消息一传出,再加上某人在背后兴风作浪,到最后,竟然演变成了——皇上昨晚色性大发,一连宠幸了数十名妃子和宫女,最后还不解渴,连最不起眼的皇后都分得了杯水雨露。一时间,皇上好色成性、骄奢淫逸的“美名”就这样不翼而飞了。
慕容墨琰这才醒悟过来,自己是怎么着了那个女人的道的。
“哈哈哈……”流云已经好久没有发出这么爽朗的笑声了,慕容墨琰冷瞥了他一眼,哼道:“有何好笑的?”
许久没有见过这块寒冰露出内心的情绪了,看来那个长相平平的皇后倒是有几分能耐啊,竟然能将一个埋藏心扉多年的人逼得差点失控。
“你打算怎么做?”流云收起了脸上的笑意,恢复了风淡云轻的平静后,方问道。
“你既然已经证实她可以做馨儿的药引,那我们就尽快行动吧,朕不想再等下去了。”慕容墨琰冷然回答道,眉宇间却没有流云原本以为可以看到的喜悦。
馨儿等这药引出现已经等了三年了,而他们,更是日夜寻找,就为了寻找一个阴年阴月所生的女人,还必须符合馨儿的血型!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他们终于找到了,馨儿有救了!
然而,流云却没有在慕容墨琰脸上看到如期的狂喜,反而看到了一丝不安,一丝害怕。他究竟在害怕什么,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你当真要这么做?”流云拿眼瞅他,如水般的,瞳眸里闪过一丝探询,慕容墨琰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语气里的试探性意味,便回答道:“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朕都要馨儿活下去!
这是支撑了他三年的唯一念头。
流云点点头,故意忽略掉心头的一股不安,淡声道:“好吧,下个月的月圆之夜,是‘血蜥蜴’生命力最强的日子,对血液渴求最为旺盛,是我们的最佳时机了。”
慕容墨琰冷然俊逸的面容闪过一丝不明情愫,稍纵即逝,快得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望着那个消失在眼前的俊挺背影,流云眼里闪过一抹不着痕迹的忧色,但愿,事情不会朝他猜测的发展下去,不然,受伤害的,就不止馨儿一个了。
一大清早的,司徒晨雪就爬了起来,每日例行的晨跑锻炼继续坚持着,这是她的原则,既然已经开始了,就绝对不能半途而废。
晨跑结束后,太后的祥宁宫就派了鸳鸯过来,说是请皇后娘娘到祥宁宫一趟。
皇宫里并没有妃子要每日去向太后请安的规定,司徒晨雪也懒得去和那个老太婆培养感情,在她意识里,唐太后工于心计,城府极深,不是什么好人。所以就尽量去与她碰面。
这次她竟然命人叫她过去,司徒晨雪心里暗暗思忖了会儿,猜测太后一定是为了皇宫里的流言蜚语,原本打算称病不去的,不过想了想,在这个后宫,与她有着同样目的的,也就只有这位小老太了,索性便过去看看她要说什么。
太后的祥宁宫摆设奢华高贵,处处流露出这位高贵女人的高雅气质,一袭石榴红的联珠对孔雀纹锦,披上一件盘金绣鲜桃拱寿云肩,头戴白玉嵌红珊瑚珠子的朝凤如意钗,手指上的纯金嵌祖母绿护甲晃得司徒晨雪眼睛眨了半天。
“见过母后!”司徒晨雪微微施了施礼,就被太后一脸慈祥地扶了起来,脸上堆满了笑意地瞅着司徒晨雪,瞅得她心里都毛了。
惜月和挽月也一起弯膝给太后行礼道:“参见太后!”
唐太后摆摆手,便走到司徒晨雪面前,一脸欣慰笑意。
“母后,何事如此开心啊?”司徒晨雪只觉一阵毛骨悚然,被一个小老太盯了足足两分钟,尤其是她唇边那抹似有若无的笑意,看得她一阵忐忑不安。
“萱儿啊,来,过来姑妈这里坐下……”唐太后这才牵着司徒晨雪坐在自己旁边,含笑着目光始终不离她的脸,“告诉母后,这段日子在宫里过得还习惯吗?”
习惯?司徒晨雪在心里极度不屑地否定道,言行举止时刻有人盯着,处处碰壁挨罚,还得想着要如何报复那个禽兽男,这种牢笼般的苦闷生活,她哪里能习惯。
只是,心里这么想,嘴里却只能柔声低语:“萱儿过得很好,有劳姑妈费心了。”
如果不是这个小老太的控制欲的话,唐凝萱应该不会出现在这座冷冰冰的宫殿里,自己更不会阴差阳错魂穿至此,说来这一切的源头都是这个小老太害的,一想到这,就忍不住咬牙泄愤,现在倒来假好心,迟了!
唐太后不疑有他,脸上露出一阵欣慰满意的笑容后,方缓缓说道:“这就好,如若宫女太监伺候不到,一定要和姑妈说,知道吗?可不许委屈了自己!”
给自己委屈受的是你那个禽兽儿子,但是你能教训他吗?你敢动他吗?司徒晨雪在心里不屑地念叨。
“有姑妈的疼爱,有皇上的宠爱,萱儿已然知足。”自知小老太目的是要从这里套出慕容墨琰的消息,便不想再拐弯抹角,索性自己先把话题引出来。
说实在的,她很不喜欢祥宁宫,总觉得这里阴气沉沉的,虽然处处都闪着华贵亮丽的风范,但就是这些冰冷的玉器饰物,加上旁边站着的宫女个个都像是千年僵尸般,纹丝未动的,一点人气都没有。
唐太后听罢,果然话锋一转,就开始问道:“听闻琰儿昨晚宠幸了你,怎么,皇上已经开始喜欢你了?姑妈上次说的话没想到萱儿这么快就领悟到了,不愧是唐家的子孙啊!”
“噗”的一声,司徒晨雪很不客气地将口中的茶水一喷而出,吓得唐太后右手往回一缩,碰到了桌脚,连护甲掉在了地上都不自知,一双眼睛惊讶地看着司徒晨雪。
挽月第一时间就递上了手绢,在司徒晨雪抡起袖子要往脸上抹的前一刻,及时地制住了她的“惊世骇俗之举”,一边还用眼神示意她要注意自己的举止。
司徒晨雪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在太后眼中有多么惊骇,忙擦干嘴,忙惶恐不及地拿手绢擦干太后脸上的水迹,嘴里则道:“对不起,对不起,实在是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