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意弄人
自嘲的苦笑着,他的一厢情愿,他的固执己见。他认为她不爱他是因为慕连斯的迷惑,却不知这么隔绝自己才是对自己最好的保护方式……
费了三寸不烂之舌外加各种唬人的伎俩,慕连斯免于被揍,只是被软禁在了曲府后院的厢房之中,日夜都有重兵看守。各种小计谋各种讨好,门口的守卫还是不让他离开半步,那犀利的眼神,以及随时拔出的钢刀,认命的回到房中躺在床上思索了起来。
慕连斯失踪已有七日,侍卫回报每次都是无果,倾爵干发火之外只能被奏章淹没。傍晚时分,下了一天的暴风雪终于停下,从繁忙的政事中起身披上了披风,站在窗前望了一眼天色,转身向门口走去。
没有侍女跟随,一人独自信步在落满积雪的小道中。不知不觉竟走到了西沉殿慕连斯和宁之博的厢房门口,悲从心来,茫然的注视着房门,期待慕连斯鬼头鬼脑的突然蹿出来吓自己一跳。
门意外的打开了,宁之博一脸愁容的走了出来,看见倾爵后慌乱的作揖。相视一笑,缓缓走入了房中,望着墙上的画,嘴角不由一抹苦笑。
看着她失落的身影,日渐消瘦,宁之博想起了慕连斯的失踪,自责的狠狠砸了几下自己的脑袋。倾爵回身望着他,一时之间忘记了言语。
“王,都怪博大意,慕兄才会被人掳走。若是慕兄遭遇了什么不测,博该怎么面对这苍凉的余生。”
“博。”原本想再与慕连斯大婚之后安排好他的去处,自从他失踪后她也忘记了这件事情,这次来刚好告知。“你也厌恶宫中的生活吧?”
宁之博大惊,嗫嚅了下嘴唇不知该回答什么。倾爵莞尔一笑,自顾自走到慕连斯的床上坐下,宁之博跟随走到一边站着,不解的看着倾爵。
“博本是秀才,志在江山社稷而不是男宠。孤知道博的能力,也知博对孤的敬畏而不是男女之情。”
听得这话从倾爵口中漫不经心的说出,宁之博惊慌的急忙跪倒在了地上,惶恐的不敢抬头:“博不知哪里得罪了王,惹王说出这番话,博愿领罪责。”
倾爵伸手扶起了宁之博,拉着他在自己的身边坐下,脸上一直带着神秘莫测的笑靥。惊魂未定的宁之博如坐针毡,屏着呼吸偷偷的看着她,不由自主的搓着双手。
“斯对孤言起过博的意愿,孤也知晓一二。孤不该强留博在宫中,应放博在朝堂之上大展拳脚。”说着回眸暖暖笑意的看着宁之博,朱唇轻启。“若博愿意,孤会给博安排个官职。”
从大惊到大喜,宁之博心头的乌云消散不见,普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虔诚的看着倾爵:“博自知在后宫中不能讨得王的倾心,愿在江山社稷上为王出力。”
倾爵点点头,像了结了一件心头大事般松了口气:斯,孤答应你的做到了,你答应孤的一生一世又在哪里。
见倾爵乌云密布的神情,宁之博也深陷到了慕连斯的悲伤当中,缓缓起身坐到床上叹了口气。他是慕连斯在宫中的第一个朋友,彼此深交,他却遭此劫难。
“明日孤就传旨,让博任国子监祭酒,官从四品,博意下如何?”
“博不胜惶恐。”眉头深锁停顿了一下,许久才作揖谢恩。“倘若慕兄此时在这儿,他肯定也会为博高兴的。”
紧锁的眉头犹如乌云过后的暴风,片刻间彩虹美景。款款一笑起身一一环顾厢房,笑中带泪。宁之博担忧的起身搀扶住倾爵,收起自己的失落和担忧,他不想让倾爵再陷苦海。
斯,孤在等你说孤说的一生一世永不分离……
从军营风尘仆仆的赶回府中,还未换洗就兴冲冲的向后院的厢房走去。一路上曲济眉飞色舞,幻想不久之后自己的儿子将成为后宫之主,而他也和溪珑真正成了一家人,尽管她已离世三年。
推门进去看见慕连斯蒙着被子呼呼大睡,对着侍卫交代了几句,关好门坐到了桌前。原在沉思的慕连斯将房中的声响听得一清二楚,知道来人定是曲济,只好继续装睡。不一会儿婢女端上了一些菜肴热酒,诱人的香气瞬间充斥在了房间之中。
饿了一天的慕连斯倔强的逼自己不去想,可那香气一直在往他鼻子里钻,熏得他心痒痒的。曲济喝了口热酒,老奸巨猾的盯着床上已经骚动的某人,奸笑着只等他过来。
肚子一再打鼓,慕连斯顾不上三七二十一掀开被子跳到地上,抓了抓乱发直接冲桌子走了过去。不等曲济开口,坐下来就是一顿狼吞虎咽。曲济愣在了一旁,半晌才饮尽杯中的酒水,为自己倒上了一杯。
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胡吃海喝的样子,曲济不自觉的露出了一丝笑容。假设不是利益所趋,他相信自己会很喜欢这个小伙子。
拿过酒壶直接痛饮了起来,酒足饭饱之后眼带醉意的看着曲济,憨憨的笑着打了个饱嗝。曲济挥手让婢女再送来几壶好酒,决意今晚和慕连斯好好喝一场。许久年来他都是自斟自饮,习惯了孤单醉去的感觉。
无酒自醉恨饮之,有酒仍醒望酒痴。随酒尽兴了无恨,饮酒空眠忘恨天。自斟自酌自痴狂,举手投足风尘变。拈花一笑时尘缘,自问谁能奈我何。饮一杯浓墨重彩,不痴不狂不枉然。风虽酒醉仍癫狂,酒随花香更醉人。
两人各自饮酒并不打扰,地上已歪歪倒倒了几个空瓶。带着九分醉意,慕连斯满脸通红醉眼迷离,傻笑的咬着酒瓶看着曲济,呵呵的一直笑着。曲济也有五分醉意了,不自知的乐呵呵的回应着,两个人就这么傻兮兮的笑了足足几分钟。
打了个饱嗝,趴在桌子上瞥着曲济:“老头,以前只感觉你是个呆板严肃的人,忠心效忠朝廷。现在你怎么玩起了绑架威胁的勾当,堂堂战神就这么不堪了?”
曲济没有生气,反倒爽朗的一笑:“很少有人敢当着老夫的面这么责问,还有什么话说下去。”
俨然已经喝醉的慕连斯大脑完全瘫痪,不假思索的问道:“听说你喜欢的是已经离世的溪珑,你的正室死了都二十年了你都没有续弦,你就那么爱溪珑?”
那是他一生的痛。
抬头痴痴的望了一会儿,一口将壶中的酒饮尽,然后看着慕连斯。
“心爱女子奈何成了王后,自此只能在底下偷偷的望一眼。若那年我先主动开口,溪珑会不会成为我的妻,呵呵。”
他从他苍老的脸上读出了一种心痛,蚀骨的爱人却只能遥望。看着他摇晃着身体又打开了一壶酒,咕噜咕噜喝下了一大半,打着酒嗝失落的盯着地面,慕连斯无奈的摇摇头。
“我好奇叔炎怎么会和你们达成共识,本是心怀天下温润如玉的公子哥。”
曲济浅笑着捋了捋胡须:“叔炎无欲无求,但王是他的死穴。老父记得他与王十年前就认识了,叔炎一直深爱着王。七年后归来,王对他冷淡逃避,他接受不了这种变故。他虽是炎帝,但志不在江山。我们有一个共同的敌人,那就是你。”
“我?”慕连斯指着自己的鼻尖憨笑一声。“所以你们就怂恿诱骗叔炎,在他面前为我编造出一切不真实的罪恶。他因为深爱王而一时脑子错乱,然后和你们成了一路的?”
曲济并没有回避,浅笑着点点头。
见自己猜对了,慕连斯继续说道:“他成了你们利用的棋子,而你们的目的是觉得我在王的身边碍手碍脚,而你想让你的儿子曲亦独占后宫,这样你也好控制整个朝廷天下?”
“若溪珑在我身边,天下又算什么。”
意气风发的说了声,曲济抓紧酒瓶,抬头又痛饮了起来。
“那你为什么要绑架我,难道不是为了天下?”
曲济不屑的一笑,突然站起身来,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急忙抓住了桌子。慕连斯为他捏了把冷汗,毕竟一个年过六十的老人家了。
“老夫答应过溪珑,要保王坐稳龙椅。可王却在你来了后开始不听老夫的纳谏,甚至疏远老夫。亦儿一直倾心于王,苦苦哀求老夫要进宫。老夫一个六十耳顺之人,早将生死看透。慕连斯你最不该的就是不该出现在王的身边,让王变成另外一个人。”
“你错了。”慕连斯突然冷冷的说道,目光中绽放着坚定的火花。“之前的王让人生畏,仿佛不属于这个尘世。现在的王会笑会怒,你不觉得很好吗?”
“可她是王,怎能有凡人的情绪……”
“你又错了。”盯着他的眸揶揄的冷哼一声:“她只是个女子,即使再坚强再冷酷。为什么一定要把她推上那个无人可攀的高峰,为什么一定要她那么冷若冰霜。她是人,她有七情六欲。你们却想着让她成为一个冷酷无情的君主,太可笑了。”
曲济慌乱的拍了下桌子,随之而来的凶狠眼神让慕连斯打了个寒噤,他却还是揶揄的笑着,伸着懒腰打着哈欠。瞪了他一眼后,酒醒过半的他丢下句‘明天若还是不说出烁的下落就将你碎尸万段’后愤怒的拂袖而去。冲着他怒气冲冲离开的身影,慕连斯挥了挥手,看着房门牢牢的被锁上。
摇晃着身子一头扎到了床上,趴在被子上傻傻的笑着。突然他的记忆蹿到了一个地方,顿时清醒了一半。他依稀记得那本书上说叔炎是……
宫中午后,将自己在房中锁了两天的叔炎下床穿好衣裳走出了房门,米水未进只感觉脑袋有些发晕。眼前一黑急忙扶住了桌子,回神了一会儿之后迈着灌铅般的双腿缓缓走出了房间,径直向曲亦的厢房走去。
远远就看见曲亦的厢房大门敞开,里面不时传出交谈欢笑的声音。走近之后看见曲亦靠在床头,身边不少男宠在为他捏腿按摩,还讲着一些乱七八糟的笑话。看见叔炎到来,个个惊恐的起身作揖,然后灰溜溜的离开了。
倚在门上眯起眼睛看着他,曲亦诧异的抖动了几下眉头,伸手示意他进来。走到桌边坐下,揉搓了几下发涨的太阳穴,萎靡不振的抬头直视曲亦。曲亦怡然自得的一笑,坐在床上不动声色的与他对视。
“炎帝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他的嘴角带着鄙夷的笑,眼中更是旺盛。叔炎冷笑一声,握紧放在桌子上的拳头,思虑了一会儿开口说道:“慕连斯没有你们说的那么不堪,他也没有迷惑王,是你们在下圈套让我进去是不是?”
曲亦眼前一亮,心想着士别三日怎么就刮目相看了。
泰然处之的笑着,更是不屑一顾的看着。扬起嘴角佯装着一副无辜的神情,说道:“炎帝为何这么说,别忘记了是您迷晕了慕连斯,那可不是我教唆的。”
暗压心头的怒火,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那是我一时被仇恨冲昏了头脑,现在你们把慕连斯交出来——”
“呵呵。”曲亦不住的摇头讥笑,然后蹿到叔炎面前俯视着他的脸,咧着嘴角阴笑:“炎帝是突然良心发现了,还是想得到慕连斯身上的烁,这样好成为后宫之主。不过你要知道,若是王知道了慕连斯是被你迷晕的,那就是欺君之罪,下场可不怎么乐观哦。”
“你在威胁我”
叔炎拍桌而起,针锋相对的对视着曲亦的眼睛,硬是把他逼退了回去。悻悻的躺回床上撑着脑袋打量着叔炎,自娱自乐的哼着小调。愤怒的走到床边直视他,曲亦刻意的别过脸,一副视而不见的样子。
恼羞成怒的拂了下袖子,转身坐回了桌边,倒着茶水正要喝,曲亦不温不火的语气再次响起:“茶水已经凉了,炎帝尽可叫婢女上茶,免得……”
“混账,你只是区区一个将军,既知我是炎帝还这般语气。”
见叔炎拿着自己的身份说事,曲亦思虑再三觉得自己还是收敛一点,毕竟他是先帝亲封的炎帝。万一自己逼急了,连他爹曲济出面也保不了他。
茶水虽冰透,流淌过干涸撕痛的喉咙却异常舒爽。接连喝了几杯,叔炎清了清嗓子望着吊儿郎当吹着口哨的曲亦,心想这个无耻的小人这时还这副嘴脸,恼怒的想冲上前去给他一顿痛揍。
思来想去觉得拉破脸皮不好,叔炎温和了下语气,说道:“慕连斯没有性命之忧吧?”
“放心,在没有得到烁之前他不会死的。”
这话让叔炎宽慰了下连日来内疚的内心,犹豫了一会儿说道:“得到烁之后可否放了慕连斯?”
曲亦一下子坐了起来,难以置信的看着叔炎。转念一想也许这是他使出的伎俩,嘲笑几声重新躺了回去。
“你当真要我拿出炎帝的身份,那时你才会懂尊卑?”
不动声色的威胁,曲亦无奈的翻了翻白眼,从床上下来作揖,然后站到了他身边。叔炎洋洋自得的讥笑一声,喝了口凉茶,只觉得精神百倍。
“慕连斯不能活着,若王知道了这其中的事情,那我们就会有杀身之祸。”
“你得了烁之后就可得到王的青睐,那时王自然就会忘记慕连斯。只要在他交出烁之后给他一笔钱财送他到天南地北远离京都之地,他自然也会找个地方落地生根,哪还会来管你我之间的事情。”
曲亦敢怒不敢言,极力温顺着自己的语气说着:“炎帝为何会想放慕连斯一马,他可是迷惑王的罪魁祸首……”
叔炎立马打断了他的话,直视他的眼眸中透着威严:“没有人能迷惑得住王。”
曲亦满脑子的雾水,心想他这几天脑子被门挤了,怎么跟之前的判若两人。
“无论如何,慕连斯必须死。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他将你我之事说出,杀身之祸在所难免。这时我们不该仁慈,仁慈就是最大的杀机。”
叔炎自知再谈下去也是无果,直接起身离开。走到门口时,曲亦叫住了他,不解的说道:“炎帝能否告知为何想饶过慕连斯,他可是我们的敌人。”
叔炎浅浅一笑,深呼吸了口气说道:“可他却是王的爱人。”
慕连斯,你很幸运,此生能得她之爱……
越想越窝火,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很久之后终于爆发了,跳到地上拿过一边的披风怒气冲冲的向东清门走去。已入夜皇宫也已戒严,守门的侍卫一看是曲亦要强行出宫,本想阻拦。可他却说家中急事,若是耽搁出事就拿他们是问,侍卫们无奈只能放行。
趁着夜色迅速赶回家中,绕过正堂径直向后院走去。入夜厢房本已上锁,让守卫们开锁之后,曲亦快速的走了进去,把房门反锁然后走到床边,揪起在床上准备睡觉的慕连斯用力的扔到了地上,一脚重重的踩到了他的胸口。
无缘无故吃了一记,慕连斯睡意全无,望着怒气冲天的曲亦无赖的一笑。曲亦加重了脚上的力道,恨不得一脚踩死他。不由咳嗽了几声,依旧一副让人看了窝火的浅笑。楸住他的衣襟把他拽了起来,伸手就是一个拳头。
左脸猝不及防的挨了一击,顺势喷出了一口鲜血。慕连斯吃痛的皱了皱眉,擦拭着嘴角的鲜血,回头迎接曲亦眼中的怒火,懒懒的笑着。曲亦已气火攻心,一个扫堂腿把他摔到了地上,愤恨的从腰间掏出了匕首。锋利的剑身上倒映着他狰狞的面孔,慕连斯有些畏惧的向旁边挪了挪,直至曲亦拦住了他的去路。
“你这蝼蚁,快说烁在哪里,不然我今日就宰了你。”
避无可避,只能正面迎接。擦着嘴角的鲜血不温不火的直视他的脸,曲亦不耐烦的握着匕首一下子捅到他的右腿上,鲜血似天边的红枫渲染了一片。慕连斯疼痛的呻吟了一声,咬着牙关仍旧浅笑。
拔出沾满鲜血的匕首,曲亦蹲在他的身边饶有兴趣的盯着他的脸,目光一点点滑落到了胸口。
“身上还想多出几个窟窿吗,那就撑着别说。”
“说了也是个死,我何必便宜你。”
火上浇油,慕连斯的话把曲亦内心的怒火点了个火旺。他拽着他的衣襟,手中的匕首在他的脸上游走。微微一动,他的左脸颊上就多出了个血口,银红的鲜血顺着伤口缓缓流了下来。慕连斯强忍着疼痛揶揄的直视着他,内心拔凉拔凉的。
“若是觉得烁不重要,你大可杀了我。”
烁已经是他最后的筹码,就看曲亦的理智能不能占得上风了。
收回匕首顺势一个肘内冲,慕连斯按着胸口剧烈的咳嗽了几声,口中的鲜血喷溅了一身。曲亦起身从一边拿过绳索,阴险的笑了几声之后缓缓向他走去。慕连斯一怔,感叹今日吾命休矣。
“捅死你怕你的血弄脏我的手。”
死神在一步步靠近,慕连斯认命的笑着。曲亦已经丧心病狂,他又能怎么做。
此时门口传来曲济的敲门声,听婢女说自己的儿子怒气冲冲的往后院来了,他就知道出大事了。到了之后发现房门反锁,曲济由敲门演变成了拍门。他知道自己的儿子鲁莽,估计是虐待慕连斯去了。
悻悻的把绳索扔到一边,曲亦打开了房门。曲济进来后看见慕连斯躺在地上,脸上腿上淌着鲜血,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不由责备的瞪了眼曲亦。慕连斯松了口气,吃力的起身按住腿上的伤口,啐了口血水倒回了床上,暗自庆幸曲济来的时间。
“回家为何不先和为父报到?”
曲亦趾高气扬的指着慕连斯,愤恨的说道:“爹,这个小人还不敢说出烁的下落,孩儿是在拷问他……”
“混账。”曲济吼了声,恨铁不成钢的瞪了曲亦一眼,瞟了下正在喘息的慕连斯,确定他的伤势不算重之后,凌厉的目光盯得曲亦不敢抬头。“除了用刑你还会什么,若你还是这样成了后宫之主,那对王也没有任何帮助。”
曲亦哪里还敢还嘴,只能连连点头称是。床上的慕连斯听了个仔细,也懂了为何王会放出烁在他身上的消息,只有这样他们才会在没有得到烁的前提下杀死他,也可让他暂时保得性命。
“现在你回房思过去,烁的事情为父会帮你办妥,不要随意出宫。”
曲亦欲言又止,离去时转头怨恨的瞪了眼慕连斯,头也不回的径直向自己的房间走去。望着他的身影,曲济无奈的摇头叹气一番:亦儿,你什么时候才能成长。
“慕连斯,死了没?”
慕连斯勉强的挤出一丝笑靥,虚弱的说道:“你的宝贝儿子迟早杀掉我,那烁也就伴随着我而去咯。”
曲济不由浅笑:若你是我的儿子多好,那我也不用操那么多的心了。
“好生休息,在没有得到烁之前,老夫是不会让你死的。”
临走之时对守门的侍卫交代了几句,心中五味杂陈的回房休息了。
看见房门再次被关上后,慕连斯痛苦的低吼了几声,死死的按着还在出血的右腿。撕下床帘包扎好了伤口,他躺在床上面如死灰。抚摸了下脸颊上已经凝固的伤口,心中咒骂着曲亦丧尽天良。
爵,待斯归去与你携手到老……
茫茫十日已过,除了每天听侍卫做着一成不变的回报,倾爵更多的时候心灰意冷的倚靠在床榻上,回忆着他的温柔。接连几日没有用膳,她瘦了一圈,每日忧虑的盯着宫门口等待着慕连斯出现。
心疼她的悲伤,桑者命人准备了雪莲人参露,亲自喂食她吃下,揪着的心才稍稍宽慰了。连续的大雪气温急降,半夜她都会来寝宫看看,侍女是否尽责,她是否安然睡去。
喝下太医配制的安神汤,脑子晕晕乎乎的正欲睡去,门口却传来叔炎求见。扶着发晕的脑袋吃力的坐起,桑者连忙垫高了枕头让她靠下,转身等待叔炎的进入。她知道鱼儿要上钩了。
叔炎着一青色长衫缓缓走了进来,连日来寝食难安眼睛通红,眼窝深陷,干裂苍白的嘴唇旁蓄起了胡须,似乎苍老了很多。恭敬的作揖之后一直不敢望着倾爵,内心做着激烈的斗争。每每闭眼都能想起那天自己将慕连斯蒙晕的场景,他那难以置信的眼神历历在目。是他的一时情迷错乱让自己的好友身陷危险,他岂能安好。
桑者走上前来,凝视了憔悴的叔炎一眼,开口说道:“炎帝,王服下安神汤已有困意,您若无事禀告,就请退下吧。”
只见叔炎的眉头紧紧皱起,像是在承受难以叙说的伤痛般。倾爵心头一喜,他还是以前那个叔炎。
“炎帝……”
叔炎猛然抬头望着倾爵,泪水潸然落下,颤抖着双唇跪倒在了地上,痛苦的抱着脑袋哀嚎着。倾爵连忙掀开被子下床,桑者小心的扶着她来到叔炎跟前。伸手搀扶起黯然伤神的叔炎,对着他释然的一笑。叔炎一怔,注视着她脸上暖意的笑,许久止住了泪水,释怀的笑着。
旁边的桌前,桑者端来热茶为他们斟上,然后站在倾爵身边托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本想劝她先上床休息,她却执意要与叔炎交谈,因为关系慕连斯的下落。
喝了口热茶长长的舒了口气,多日来心头的阴霾消散开来。自嘲的笑着,望着她舒展的眉眼缓缓一笑,拿起茶杯再次喝了一口润润嗓子,稍许,浅笑着直视着倾爵的脸,吞吐了下到嘴边的话,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爵,炎能这么叫你吗?”
倾爵和颜悦色的嗯了一声,恍惚间感觉回到了十年前。那时的爵,那时的炎哥哥。
叔炎满足的笑着,感慨万千的抬头望了眼四周,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缓缓的回头正睛望着倾爵带着暖笑的眸,豁然释怀的笑了笑,开始自嘲起自己的卑劣。
“爵,炎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得到她点头应允之后,叔炎抚摸了下胡渣,意味深长的笑着:“其实烁并不在慕连斯的身上,对吧?”
诧异之色并未在眸中停留片刻,倒是赞赏的一笑。药效发作瞌睡虫疯狂来袭,她只能硬撑着抚着自己的眉头。心中的疑惑得到了证实,叔炎爽朗了笑了声,定睛望着她。
“爵也猜到了慕连斯失踪与炎有关,只是不知该怎么质问对吧?”
“因为孤相信炎不会伤害慕连斯让孤伤心,炎曾经答应了孤不会让孤受伤。”
叔炎一怔,内头涌上一股暖意。
“炎错了,一时怨恨之心迷了方向,才会对慕连斯下手。炎不指望爵能原谅和宽宥,只愿爵不要记恨炎。”
她的嘴角笑靥如花,让他想起当年。人生若只如初见,爱与恨都不会计较。
“爵已经猜到慕连斯在谁的手中,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应付?”
倾爵一挑柳眉,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叔炎悠然自得的喝了口茶,可惜已经凉透。桑者急忙奉上一壶热茶,期待他继续说下去。本想卖卖关子,见着倾爵疲惫不堪的神情心中更加不忍和心痛,迟疑了一会儿说道:“桑早派人调查过了,只是不敢确定。炎不知他们为何这般恨慕连斯,但唯一能确定的是慕连斯还活着。在没有得到烁之前,他至少还有一口气。”
两股期待的目光中,叔炎反倒有点不自然:“后日就是他的六十三生辰,最重要的是他入朝四十年。爵可借那天下旨为他祝寿,那样就可以理所应当的进入。”
叔炎的话让她们豁然开朗,阴霾多日的心也终于得见一丝曙光。这时,叔炎却跪倒在了地上,虔诚的磕了个头,落寞的说道:“炎有罪,罪在妒忌和欺瞒。王若降罪,炎领罚。”
牵住他的手将他拉起,看着他自我责备的神情,伸手抚摸了下他的脸颊。叔炎恍然低头望着倾爵,她的笑那么熟悉。闪着泪光颤抖着右手抚摸了下她的脑袋,嘴角颤颤巍巍的扬起,露出个浅浅的笑意。
炎哥哥,爵不怪你……
爵,炎哥哥依然爱着你……
王有令,战神曲济乃有功之臣,寿诞之日应举国同庆。当日孤会亲自前往为之庆祝,望曲济福寿安康。
自颁布圣旨的那日起,曲济隐约闻见空气中有种不祥的气味,正欲将慕连斯转移到另一个去处时,倾爵的亲兵已经包围住了曲府。表面上说是为了生辰当天倾爵降临以免有闲杂人等鱼目混珠,实际上众人心知肚明。
倾爵此计一出,曲济哭笑不得。一方面高兴她还记得自己的生辰,愿意普天同庆,享受王侯皇家待遇。一方面他嗅到叔炎已经倒戈,否则即使倾爵真的怀疑自己也不会有这么大的动作。
曲亦听说了此事急急忙忙往东清门赶去,却被久候多时的桑者给拦截住了。桑者对着他莞尔一笑,身后跟着一队侍卫。泄气的望望桑者再看看东清门,见着对方伸手示意自己跟随,只有无奈随行。
垂头丧气的只知低头跟随,感觉桑者停住了脚步,抬头一看已到御书房门前。敞开的大门似幽静恐怖的深渊,他的双腿一麻就再也动不了了。此时御书房内传来倾爵召见的声音,被身后的侍卫推了一下后,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倾爵正卧于炕上看书,抬眸瞥了他一眼微微一笑。桑者浅笑退出,御书房的门牢牢关上。听着这哄的一声闷响,历经几百年沧桑的大门死死的被关上了。不知是心中有鬼还是觉得御书房阴森的很,总感觉暗处有人在盯着自己看,不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窘迫的挤出一丝笑意作揖,卑躬屈膝的站在一边。倾爵若有似无掠过自己身上的眸,带着深不可测的笑意,让他浑身发冷。死寂在四周的空气中传播着,耳畔边响起的只是嗡嗡的声响,他的手心早已是汗。
倾爵咳嗽了几声,回荡开来的声响吓得曲亦鬓角冷汗连连。惊恐的瞪着双眼偷偷望了她一下,屏住呼吸愣是不敢松开。放下手中的书籍拿过果盆里的苹果咬了口,清脆的嘎嘣声又惊出了曲亦一身汗。
实在忍受不了心理上的折磨,曲亦跪倒在地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打算倾爵无论怎么逼问,他都死活不承认就是。
见他已经吓得不清,倾爵内心窃笑了几声,清了清嗓子说道:“亦为何跪着,孤此时找亦前来只是为了明日战神大寿之事。”
曲亦不敢掉以轻心,依旧跪在地上。
“王,不知您有何事吩咐?”
“时光荏苒,亦与孤认识也十年有余了吧?”
曲亦怔怔的抬头望着倾爵,许久之后点点头。
“亦进宫也两月有余了吧?”
她的眸如此温和,曲亦渐渐放下了内心的警惕,浅笑着应了一声。
“来陪孤聊一会儿。”
曲亦心头一喜,乐滋滋的走到炕的另一边坐下。心情愉悦的为倾爵削起了苹果,像个害羞的小媳妇一般偷偷的望着。心想莫非倾爵已经走出了慕连斯的哀伤,借着为曲济办寿宴之名然后宣布将与自己大婚。
爱情总让人冲昏头脑,此时的曲亦就是最好的证明。心猿意马的浮想翩翩,想着自己终于等到了梦想成真。倾爵一脸黑线的看着他嘴角莫名其妙的扬起,然后抽动抽动,竟有种想狂扁他的冲动。
“亦还记得与孤的初识吗?”
“当然记得。”曲亦高了一个语调,甜蜜的沉浸在了回忆当中。“那年王八岁,家父带着亦进宫为先皇贺寿。也是那一日,亦见到了王——”
“也是那日起亦开始对孤心生爱意?”
曲亦憨憨的笑着点头,虽别扭倾爵的话过于裸露裸,但这却是不争的事实。
“亦想知道孤对亦的感受吗?”
曲亦忙不迭点点头,痴迷的望着她笑靥如花的嘴角。
“亦是战神的独子,而战神与父皇亦师亦友,在孤的眼中你们和一般的臣子不同。情爱本是双方自由自愿,但孤对亦只是朋友兄长之情,并无其它。后宫男宠三千,亦又何必跻身其中,将军之职不是乐哉?”
从大喜到大悲,曲亦难以抑制心中的悲愤之情,猛然站起直视着倾爵,眼中闪烁着泪光。
“王,难道您对亦就是这般?”
倾爵缓慢且坚定的点点头,也许慕连斯不会经此磨难,她这段时间都在自我反省是否自己不懂情爱,才会让叔炎堕入黑暗仇恨的深渊。若是她早点说穿,事情是不是会明朗。
再三紧锁眉头,压制住内心翻涌的悲哀和伤痛,注视着倾爵的脸恳切的说道:“难道少了个慕连斯,王还是不愿意接受亦?”
“亦难道还不懂?”轻声叹了口气,不忍去看他眸中的痛。“孤爱与不爱,与斯都无关。孤只想让亦知道,适当时的放手对自己才是最好的。”
曲亦惨淡的一笑,只感觉天旋地转天地已经崩塌。作揖之后失魂落魄的离开了御书房,眼中的泪水集聚,最终化作一道有没的弧线迸出眼眶。
倾爵不知自己这么做是否会让慕连斯身处险境,只是她觉得自己该让曲亦清醒了,何必沉浸在那是十几年前的梦境中。
的确,曲亦清醒了,他杀机四起……
寿辰当日,京都中大小官员盛装出席,挤得曲府水泄不通。府中张灯结彩笑声四起,熟络与不熟络的都搅和在一起寒暄,各种笑层出不穷。后院守卫更加森林,严禁任何闲人靠近。曲济打算等下人多手杂将慕连斯偷运出府,以免惹出事端。
还在睡懒觉的慕连斯被前院的嘈杂吵闹从睡梦中揪醒,不满的顶着一头乱发瘸着右腿走到门口,使劲拍了拍门引起了守卫的注意,靠在门上打了个哈欠。
“怎么,你们战神府办大事呀,这么一大早就鬼吼鬼叫的。”
守卫甲不屑的冷笑一声,嘲讽的说道:“今日是我家老爷六十三大寿,王亲自来为他祝寿。你个小人只管在房中安静,否则打断你的狗腿。”
瞬间慕连斯睡意全无,兴奋的又拍了下门:“你是说王会来曲府?”
守卫乙不耐烦的破口大骂,慕连斯雀跃的差点惊叫出来。捂着自己激烈跳动的胸口,窃笑着走回床上仔细思考着。腿上的伤在第二天曲济就派大夫来包扎过来,只是疼痛依旧。
曲济穿着红色的寿字长袍,强颜欢笑的和前来祝寿的众人寒暄着,时不时望着门口。那种隐约的不详此时更加强烈,倾爵为他祝寿的目的显而易见,是慕连斯暴露了。
坐在正堂的太师椅上刚端起茶杯,就听见门口的守卫快速跑来禀报:王驾到。
手中的茶杯应声掉到了地上,失神的擦拭着衣襟上的水渍,叫女婢将碎渣茶水清扫干净。整理了下衣冠,挤出一丝笑意急忙迎了出去。倾爵的銮轿刚刚在门口停下,桑者跟随在一旁,身后还有两队亲兵侍卫。
“王亲自驾临,老臣不甚惶恐,王安好。”
桑者掀开了帘布,倾爵缓缓的走出了轿子。只见她头戴白玉冠,身着一条粉色长袍,一副常人的打扮。曲济不解的盯着她愣了神,倾爵款款一笑,抬头望了眼曲府的匾额,新奇的往里面瞟了几眼。
“王——”
“今日是战神的生辰,孤怎能以君王衣冠出现。”
曲济尴尬的干笑了几声,连忙邀请他们进去。回头对自己的亲兵使了个眼色,在曲济的带领下一行人缓缓走进了曲府。进入人海中后,亲兵各自有条理的消失在了人群当中,只留少许跟随在倾爵和桑者的身旁。
倾爵穿的是便装,无精致妆容,嘴角更带一俏皮的笑。来往的官员纷纷疑惑的停下手头上的事情打量这个面善的女子,可谁都没有把她和那个高坐龙椅,冷酷无情的王想到一块儿去,只觉得这女子出奇的美丽。
在正堂中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曲济惶恐的急忙作揖,却被她拦下了。环顾了四周一圈,拉着曲济的手浅浅一笑,轻声说道:“孤一路走来他们都没认出来,战神先行不要告知他们,孤想听听他们之间在谈些什么。”
曲济无奈只能答应,看着那些化整为零已经消失的亲兵,心头已经,猛然想起后院的慕连斯。随意找了个借口,曲济就慌忙离去了。看着他仓皇而去的身影,倾爵冷哼一声,端起一边的茶水喝了起来。
桑者环顾了一圈后走回倾爵身边,附到她耳边轻声说道:“王,京都之中的大小官员悉数到场,有的更是外地的。看来曲济的影响力真大,一个生辰就能召唤到天下一半以上的达官显贵。”
倾爵也已察觉到人群中有些人的面孔有些生疏,是那边镇守在边疆以各种理由不愿交出兵权的将军将领。有的更是已经辞官归隐的王侯将相。区区一个曲济的生辰那么多人自动上门,让她这个君王都有点诧异。
“不知现在斯是否还在府中。”
犹听见倾爵的喃喃自语,桑者惊诧的愣了一下。换做以前的倾爵,她会严厉指责曲济结党营私,担心自己的王位,而不是牵系一个慕连斯。
此时叔炎从门口缓缓走入,低调的黑色金丝长袍,一些老臣却将他认了出来,瞬间就被人群给淹没了。看着他被众人嘘寒问暖的一脸糗样,倾爵不由抿嘴一笑。桑者疑惑的望着倾爵,觉着她与之前那个王截然不同。如此心软像个邻家女子那般喜怒形于色,不知是喜还是该忧?
被人一通乱拉乱摸,叔炎灰头土脸的从人群中逃离出来,刚刚走进正堂就看见端正在那里似笑非笑的倾爵,窘迫的掸了掸衣裳,走上前来正欲作揖,对方却做了个嘘声的手势。不解的看着她今天的这身打扮,再看看桑者耸耸肩头的模样,自言自语了几句在一边坐下。
“王,炎以为您还未出宫呢。”
“那是炎姗姗来迟了。”倾爵打趣的说着,转念一想不对,急忙问道:“不过炎为何会这般认为?”
叔炎惬意的喝了口热茶,环顾四周发现没人靠近后,压低声线说道:“炎出宫之时发现曲亦还在宫中,本以为今日曲济生辰王会带他一同前往或让他先行回家。”
倾爵疑惑的抚摸了下眉头,忽然抬头望着桑者,说道:“曲亦今晨不是已经出宫了吗,怎么还在宫中?”
桑者思索了一会儿,表示不解的摇摇头。
“炎,你觉得斯会在曲府中吗?”
每每提起慕连斯时倾爵都是眉飞色舞,叔炎虽有些嫉妒慕连斯今生何德何能得到倾爵的青睐,但还是心悦诚服的释怀一笑。
“他应该就在曲府当中,但曲济何等人物,肯定会将慕连斯藏好。”
倾爵认同的点点头,看着济济一堂看似欢声笑语却各自戴着面具的大臣们,眼光深邃的一一扫过。叔炎静静的打量着此时的她:慕连斯真的让她改变了很多。
这时一个辞官多年的长者走到了叔炎的跟前,他留着满头的银丝和胡须,和蔼的笑着注视着叔炎一言不发。叔炎被看得头皮发麻,一直在回想他这个有点奇怪的老头。桑者诧异的一怔,迟疑了片刻附到倾爵耳边说道:“王可记得他?”
倾爵仔细的端详了眼那老者,茫然的摇了摇头。
桑者继续说道:“他是璃皇在世时的太傅卓凡,王十五岁那年就辞官回乡了,没曾想今日能见到他。桑记得他被誉为天下第一人,文采武治超凡,相较曲济他过之而不及。王登基那日他称病没有前来恭贺,没想今日出现在这里。”
倾爵隐约想起了这个面相慈善的老者,更加不解他为何这般笑眯眯的看着叔炎。
打量着叔炎许久之后,卓凡捋着花白的胡须爽朗的笑着:“您是炎帝吧?”
叔炎一怔,木讷的点点头。
卓凡虽说已过古稀,面色红润声如洪钟,眼眸中一直闪烁着智者的光芒。倾爵和桑者好奇的竖长了耳朵,疑惑卓凡为何会找上叔炎。
卓凡指了指旁边的椅子,浅笑着说道:“老朽可否坐下?”
叔炎急忙憨笑着点点头,唤来婢女为他斟上了一杯热气腾腾的大红袍。卓凡美滋滋的喝了几口,放下杯子突然严肃的看着叔炎。叔炎只觉得全身的神经都紧绷得很,正襟危坐的看着卓凡。
“老朽归乡后不久炎帝就失踪了,坊间各种传闻,炎帝能否告知老朽其中发生了何等的变故?”
卓凡的眼底透着一丝意味深长,他是璃皇的老师,以心直口快著称。那时他就曾放言:放眼天下谁为君,炎有几分神韵。叔炎担忧的偷偷瞥了眼在旁一直偷听的倾爵,心里为他捏了把冷汗。
见叔炎闷声不响的样子,卓凡瞥了眼一旁的倾爵和桑者,感觉似曾相识却始终没有记起。捋着胡须呵呵的笑着,拍了拍叔炎的肩头,示意他附耳过来。叔炎愣是不敢动,身体僵硬的向他使着眼色不要再说,卓凡却迷惑的望望他再看看倾爵和桑者,后豁然开朗的一笑。
“莫非这是炎帝的夫人?”
叔炎满头黑线的垂下了脑袋,有种想死的感觉。倾爵和桑者忍俊不禁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少女的微笑犹如在暖春盛开的花朵,洋溢着浅浅的春意和让人无限遐想的魅惑。
无视叔炎的一再警告,卓凡喝了大红袍慢悠悠的说道:“炎帝,老朽就问您一句,对于天下您有何想法?”
叔炎哑然失声,惧怕的连回头望倾爵的勇气都没有,内心想着卓凡果然垂垂老矣,竟察觉不出此时的气场不对。
卓凡不解的皱了皱眉,凑近叔炎一分继续说道:“炎帝为何不语,坊间这段时间盛传是王……”
“前辈,有些不该说的话,您要三思而后行。”叔炎果断打断了他的话,绷着的神经也在一秒后松懈开了。“当今天子亲民勤政,登基三年国泰民安,百姓无不欢腾雀跃——”
正当叔炎洋洋洒洒的慷慨激昂赞颂一番时,卓凡只是微皱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股麻花,厉声打断他的话说到:“但炎帝别忘记了当今天子是个女子。”
这句话狠狠的刺中了倾爵的心,一时间五味杂陈眼眶湿润。桑者在旁轻声安慰,责备的瞪了眼还不知情的卓凡。叔炎只感觉脑袋像炸开了般,猛地拍了下桌子,严厉的直视着卓凡。许久,冷笑一声。
“王是璃皇和溪珑的独女,登大统有何奇怪。女子又如何,她文武兼备,哪一点比不上男子。”
桑者情绪激动的附和着猛点头,倾爵若有所思的望了叔炎一眼,暗自沉浸在卓凡的话中。
卓凡苦笑几声,仰头一口饮尽杯中的茶水,豪气万丈的打量过这满院的大臣。放下茶杯时对着叔炎作了个揖,谦卑的让叔炎心头更加紧张:他又想说什么?
“若炎帝愿意,老朽愿冒天下之大不韪,连同归隐的臣子上书——禅位于您!”
此时,无人敢再说话,甚至呼吸……
“放肆!!”
众人目瞪口呆之际曲济从外走来,黑着脸庞怒吼了几声,惊呆了不知状况的宾客们。卓凡悠悠的转身望着意气风发走路带风的曲济,不动声色的捋着胡子腆着自己的肚子微微一笑。
“济,你的火气还是如此之大,今儿都六十三大寿了。”
无视卓凡的调侃绕过他径直走到倾爵身上,望着她面无表情的脸愤恨的转头注视着卓凡,心中感慨年纪大了卓凡也开始犯浑,竟在大庭广众下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来。
“卓凡,今日你不请自来,不是为了老夫的寿诞吧?”
卓凡悠然自得的笑着,视线一刻不移的落在倾爵身上。从刚开始他就感觉这个女子有点面熟,只是未将她与王联系在一起。现在看着曲济怒火冲天张牙舞爪的样子,他的所猜应该没错。
“老朽已是将死之人,怎会来凑这种热闹。”说着鄙夷的回敬了一眼曲济,走到叔炎面前恭敬的作揖。“炎帝若肯听老朽一言……”
叔炎痴痴的笑着,不屑的冷酷的,震惊了卓凡。思虑再三,他还是决意将自己的话说出来:“倾爵为王虽理所应当,但老朽与几位世外高人夜观天象。若天下不易主,必有大的灾祸发生。为了江山社稷,请炎帝莫再推辞。”
“你!!”
曲济气得脖子上青筋直爆,拳头一再的攥紧。倾爵在桑者的搀扶下安静的看着这戏剧性的场面,竟然嘴角带笑。叔炎没有一丝犹豫,退到倾爵的身后,表情的漠然算是给卓凡的回应。
见到此时此景,卓凡突然仰天大笑了起来,洪亮空洞的笑声充满了无奈和绝望。宾客们翘首注视着正堂中发生的一切,有的暗自赞同卓凡的建议,认为女子不该为王。大部分是曲济的同袍幕僚,一心站在倾爵这边。不知不觉中他们分开了两边,静静的观察着事态的发展。
“老朽这次出山本就是为了天下苍生而来,想那千千万万的子民不久后将被灾祸所缠身,莫非天要亡我凉祗,可怜兮……”
卓凡疯狂的仰天自说自话,口中净是些悖逆之言。曲济站出身来一把拽住卓凡的右手,怒目圆瞪的冷视着他。卓凡笑中带泪,一把甩开曲济的束缚,突然走到倾爵面前跪下。他的这个举动更是一惊四座,宾客们的目光纷纷被倾爵所吸引,然后不约而同的倒吸了口凉气。
狠狠的磕了几个响头后,卓凡直起身子凝视着倾爵的冷眸漠颜:“请原谅老朽的叛乱言词,但这几日来天下大乱。上天已经给了我们暗示,若不易主,天下百姓将民不聊生。”
倾爵冷冷一笑,走到正上方的太师椅上坐下,冷峻的眸一一扫过或惊慌失色或掩面退让的宾客,嘴角莫名的笑。看着倾爵这副反常的模样,叔炎一下子跪倒在了地上,曲济也急忙下跪,也还是狠狠瞪了眼大放厥词的卓凡。堂外的宾客见此,急忙纷纷下跪,俯视过去,场景好不壮观。
桑者担忧的站在倾爵的身后,她清楚的听见她的呼吸都已经紊乱了,只是装作冷漠。自登上王位的那天起,她就曾恐惧过这个问题,没想今天却。
“孤且问你,何为上天已经给了我们暗示?”
“北方雪灾,南方洪涝,而近日星空异样频发……”
倾爵浅浅一笑,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孤是王,天下之主。难道就因这等灾祸,就说上天因不满孤为王而迁怒无辜百姓?卓凡,亏你之前还是太傅,不觉得过于鬼神之说了?”
卓凡有些被质问的说不出话来,擦着鬓角上的汗水疑虑了半天:“我朝开国皇帝出生那日据说天降祥瑞,他方能一统天下。先皇出生时皇宫忽降七彩桥梁直通云天之巅,那也是祥瑞……”
“无知”倾爵哭笑不得,一句喝住了卓凡。“什么七彩桥梁,那只是彩虹而已。你一直言说什么上天惩罚世人,只因孤是女子,其实那是你迂腐思想,认为女子不得干政,更何况为王。”
倾爵依稀记得幼年时有一个臣子上折说溪珑理应安守后宫,不该出现在御书房或各种家国大事之中,而那个臣子就是卓凡。
“这——这——”
卓凡一时词穷,像只八哥一般一直重复着这个字,飞速在脑子中寻找应对之策。可惜年事已高,对策没想出来自己倒差点晕厥过去。
倾爵眸中突然闪烁的骄傲让曲济一怔,三年历练她已成长淡看舆论,睿智反驳的君主,自己又能怎么斗得过。
缓缓走到叔炎身边牵起他的手,对着满堂的宾客,也是她的文武大臣浅浅一笑,亲和不乏威严。叔炎痴迷的望着她的脸,什么王位富贵,怎敌她倾城一笑。
“炎是孤的兄长,此次他回的宫来孤异常高兴,不日将恢复他的王位。若上天真的怪孤是女子而降祸给世人,炎定能助孤一臂之力。天若逆孤,孤定逆天而行”
令人血脉澎湃的话语赢得宾客赞许连连,一向对倾爵当王颇有微词的臣子也放下了心中的芥蒂,向看着神一般尊重的注视着倾爵。桑者欣喜的差点鼓起掌,饱含泪水的凝视着倾爵的身影,深深的为她折服了。
曲济懂了,她不再是自己可以左右的倾爵,他该退休了。
将瑟瑟发抖的卓凡搀扶起来,帮他掸去衣袍上的灰尘,暖暖的笑意让一个已经历经沧桑的老人流出了泪水。自嘲的痴笑着擦拭脸上的泪,卓凡也明白了为何璃皇为立倾爵为王,她有那种魄力和智慧,岂是自己这种凡人能懂的。
“卓凡,你是先皇的老师,也是孤的老师。若不着急回乡就到宫中小住几日,孤还有些家国大事需要和你探讨。”
卓凡一味的摇头摆手,宽慰的抬头望了眼天空,对着倾爵恭敬的作揖:“老朽愚昧,王不降罪已是万幸,老朽岂敢与王探讨家国大事,明日老朽就回乡养老。天下得此君主,天下之幸百姓之幸。”
倾爵微微颔首,抬头神情的望了眼天空:斯,你教孤凡事不得怨恨计较,孤做到了。
一切尘埃落定之时,偏堂忽然传来几声异响,众人不解的将目光移去,只见倾爵的亲兵手执钢刀警惕的围着两个人退了出来。倾爵惊讶的正想跑过去,却被桑者和叔炎拉住了手,无奈只能伸长脖子瞧着。
宾客看清来人之后诧异的说不出话来,避让到一边窃窃私语。此时曲济才看清了倾爵亲兵团团围住的是自己的宝贝儿子——曲亦面目狰狞的一手握着匕首架在慕连斯的脖子上,一手拖着他往正堂走来。惊慌的不知所措,急忙走上前去,却被亲兵给拦截在了一边。
看见慕连斯脸的那一刻,倾爵兴奋的叫了出来。他的鼻梁上眼角全是伤口,嘴角淌着鲜血,脖子上的匕首发着寒光,一不小心就能让他一命呜呼。倾爵的心揪到了一起,慌乱的想要挣脱开桑者和叔炎的束缚。叔炎见此赶忙强行把她搂到了怀中,焦急的看着堂前发生的一切。
曲亦疯狂的大笑了几声,环顾府中所有的宾客,愤恨的吼了几声。见亲兵还不肯撤离,匕首向慕连斯的脖子近了一分,妖艳的红渲染了他的衣襟。
“全都给我出去,别在这边碍手碍脚的”
像只野兽般冲着附近的人嘶吼着,这些达官显贵哪见过这种场面,吓得瑟瑟发抖,生怕无故牵连到自己。
“你等退出曲府。”
倾爵一声令下,那些昔日里各种做作的大臣拎着衣袍一溜烟跑出了曲府,只剩下亲兵还有一些曲府的侍卫。曲济站在一边哑然失声,看着自己的儿子变得这么疯癫,无力的跪倒在了地上老泪纵横。
寻着倾爵的声音漂泊无定的目光终于找到了一个寄托之所,痴迷的望着她的脸,她的眉眼,曲亦押着慕连斯朝倾爵走近了几步,亲兵们一丝不苟的严守以待,手中的钢刀在阳光中折射着锋利致命的光。
“王,为什么你要骗亦,烁明明还在宫中,你却说烁被慕连斯这小人所偷。”
曲亦怪异的笑着,手的力道更重了一分。受制于人的慕连斯尽量往后靠,寒风更加调皮的在往他伤口里钻,只觉得脖子一阵生疼。
“亦懂了,亦终于懂了,哈哈。”曲亦近乎疯狂的大笑着,猛然间脸上出现两条泪痕,刺痛在场的每一个人。“王只是想拖延时间,让慕连斯苟延残喘,所以才放出假消息说烁被慕连斯所盗。若不是今晨亦收买了王身边的婢女,她得了钱财之后口快将烁的下落说出,亦就永远被蒙蔽在王的谎言之中。”
望着他憔悴满是伤痕的脸,倾爵冷冷的盯着曲亦,说道:“亦,放开斯。你对他的怨恨只是孤不爱你,斯何错之有?”
曲亦痴痴的笑着,望向倾爵的眼神却没有一点怨恨愤怒。他爱得起,恨不了。若上天注定她是自己此生最大的梦,他誓要逆天而行!
“亦儿,你在做什么,结果已成定局,还是早些放下吧——”
曲亦看着曲济的满是泪水的脸连连摇头,惨淡的笑着向后退了几步,口中一直念念有词。最终曲济发现自己连伸手的气力都没有了,整个人瘫倒在地上绝望的望着自己的儿子一步步走入死亡的深渊。
双方僵持不下,耀眼的阳光照得慕连斯有点发晕。用力皱了几下眉头然后望着此时慌乱失色的倾爵,突然嘴角勾勒出一丝调皮的笑。倾爵会心笑着,他刚才的口型明明就是‘我爱你’。
虽生死一线,虽鸿沟难跃,他们彼此间默契的眼神交流,慌乱躁动的心也稍微平服了一些。
曲亦已有些不耐烦,几次想要押着慕连斯接近倾爵都被亲兵所阻拦。咬咬牙想到了一个计策,忽然诡异的一笑,吃力的擦拭了下正迷离住眼睛的泪水,警惕的防止亲兵们的突然袭击。
“爵,你很爱慕连斯对吧?”
倾爵点点头:孤今生要定了他。
“你很想我放了他对吧?”见倾爵迷茫不解的眼神,曲亦恶狠狠的说道:“给我准备一辆马车,待我平安出城之后定会把慕连斯放回,否则我宁愿玉石俱焚。”
对于曲亦的要求倾爵连忙点头,吩咐桑者立马去照办。
“我的要求可没有那么简单。”曲亦神秘的一笑,目光瞬间被贪婪所侵占。“慕连斯再怎么重要也是后宫一个男宠而已,谁知道你会不会突然改变主意要诛杀我这个罪大恶极之人,而不惜放弃慕连斯,我要你陪我一同上车出城。”
倾爵一怔……
“我要亲手杀了你这个忤逆儿”
曲济忽然奋起,夺过亲兵手中的钢刀猛地冲向曲亦,眼中的泪光闪烁,恨铁不成钢此时已经深深的绝望。曲亦渐已成魔,布满血丝的眼睛瞪大着瞥了曲济一眼,莫名的发笑。
“慢”
倾爵突然喊了一声,众人不解的回头看着她。只见她眉眼带笑,轻轻推开叔炎和桑者的束缚缓缓走向了曲亦。慕连斯惊慌的默默看着她的眸,柔情到让自己忘记了伤痛。刚想挣扎,膝盖就被曲亦狠狠顶了一下,整个人失去重心跪到了地上,痛苦的呻吟了一声。
“不要伤害斯,孤答应你的要求就是。”
此话一出引得在场的人目瞪口呆,不知所措的相视了片刻急忙飞身去拉倾爵,她却突然转身冲惊慌失色的他们浅浅一笑,犹如一片似血夕阳中散落的彼岸花般,绝美的让人不敢靠近。
桑者的眼眶湿润了,泪水夺眶而出,一下子跪倒在了地上:“王,不要拿自己的安危开玩笑,您万万去不得,桑求您了。”
叔炎脸色铁青的站在一边不知言语,双眸伤痛的眯起,看不透倾爵为何会答应曲亦那无理的要求,对慕连斯的爱难道就那么深?
卓凡噗通一声跪到了地上,淌着泪水高呼道:“您是天下的主人,不能为了一个人而让自己深陷险境——”
“你们不懂。”风轻云淡的笑着,嘴角的笑靥如花的确让他们不懂。转头凝视着被挟持的慕连斯,眼中充满了爱意。“斯曾对孤说过,每一对在一起的爱人,无论对方身份,一方有难另一方必定竭尽全力。在你们看来,他只是孤后宫普通的一个男宠。在孤看来,他是孤的爱人。”
而且曲亦沦落到这般疯癫地步是自己逼的,她怎么能视若无睹袖手旁观。
“爵——”
慕连斯吃力的念叨了一声,无力的低垂着脑袋痴痴的笑着,泪水豁然冲破眼眶堕向了地面,迸溅出凄美的花儿。
回头望着一言不发眉头愈加凝重的叔炎,款款一笑:“炎,我们身在帝王皇亲家,对于爱总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其实不然。孤爱斯!”
恍然间他看见她的眸中滋生出了另一个灵魂,一个为爱执着抛开一切的倾爵。
最后一眼,倾爵想让叔炎忘记自己的伤痛,找到另一片天空。
“为他备好马车,撤开出城路上的所有官兵侍卫,不得跟随。”
这时谁敢应答,面面相觑之后还是一动不动的站着。众人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叔炎身上,希望他能说服倾爵。叔炎揉了几下酸胀的太阳穴,背过身不敢直视。倾爵感激的一笑,瞬间威严的目光让亲兵们一怔,片刻后动起身来。
曲济手中的钢刀径直掉到了地上,发出一声脆响。望着倾爵无力的跪了下来,泪水止不住的流淌:“老臣该死,不该和王作对,更不该一时歹心把慕连斯抓走。为了那个不争气的儿子,老臣费尽心思想要他成为后宫之主。时至今日,王千万不要听那忤逆儿的话,他已经疯了。都是老臣的错,辜负了璃皇和溪珑的重托——”
倾爵走上前去扶起一直在自我责备的曲济,莞尔一笑:“济无罪,只是人之常情一时失了方寸。”
“王——”
泪眼婆娑的望着倾爵,羞愧的低下了头。此时门外马车已经准备就绪,曲亦警惕的拽起慕连斯,指了指倾爵再瞥了眼马车。倾爵麻木的点点头,将已经哭成泪人的曲济交到亲兵的手中,转身缓缓回顾了一眼大家,大步向门口走去。
“王,不可——”
桑者声嘶力竭的大叫着,眼前一黑直接昏死了过去。叔炎连忙扶起她将她塞到一边的亲兵的手中,快速冲倾爵走了几步。
“炎,帮孤照顾好桑。”
回眸一笑,倾爵头也不回的向马车走去。叔炎茫然的看着她勇往直前的背影,似乎看到了当年那个年幼的倾爵,她对自己说:爵要做的事无人可阻挡,炎哥哥在原地看着就好。
可是爵,你可曾知道炎哥哥多么想陪着你,为你挡去一切风雨波折……
奔驰的马车上,曲亦拉着缰绳一路向南,向着出城的方向跑去。道路两旁出奇的安静,没有沿街贩卖的百姓,没有巡逻的官兵,处处透着诡异。曲亦收敛起嘴角狰狞得逞的笑,警觉的一把拽出正在马车内喘息的慕连斯,惊动了正在为他擦拭脖子上鲜血的倾爵。
倾爵急忙拉慕连斯拉回身边,皱着眉头怒斥道:“曲亦,孤按你的要求护送你出城,你怎能背信弃义继续伤害斯。”
曲亦无赖的笑着,猩红的眸子此时更显诡异:“我的王,我是确保出城门时不被人冷箭。这一路上安静的诡异,我可傻到连这点都没察觉到。”
倾爵把慕连斯小心的放到一边软垫上,掀开帘布蹲到了曲亦身边。探头环顾了四周一圈,见不远处城墙上原本林立的官兵此时竟失了踪影,心中也想到是他们在暗中埋伏,伺机将曲亦拿下。
临近城门,倾爵拉着马车摇晃的站起身来,对着埋伏在暗处的官兵瞪了几眼。他们犹豫着不敢动手,只能看着马车飞驰而去,直接出了城门进入了一片森林中。低头恼怒的瞟了眼暗自窃笑的曲亦,钻回马车中继续查看慕连斯的伤势。
小憩了片刻慕连斯也喘息了回来,抬头望着倾爵紧皱的眉眼,更加心疼她的心疼。伸手揉了揉她的眉头,招牌式的调皮一笑。正在心痛他身上伤口的倾爵破涕为笑,恼怒的捏了捏他的鼻子,两个人抱在了一起。
彼此感受着对方身上熟悉的温存,慕连斯指了指帘布之外正在驾马狂奔的曲亦,小声的说道:“爵,你怎么那么傻,曲亦已经疯了,你还答应他这种荒唐的要求。”
倾爵反而轻松的笑着,牵肠挂肚了那么久的人儿终于出现在了自己的身边,此时的她什么都不想去想,只想好好看着他的脸,牢牢的烙印在心中。
“你叫孤‘爵’?”
慕连斯坏坏的笑着,摩挲着倾爵的额头,仔细打量着她的脸庞,从未感觉自己与她是那么接近,恍如梦境一般。
“不喜欢吗?”
倾爵小鸡啄米的连忙点头,高兴的靠在了他宽厚的胸膛上:“没有什么事比斯直呼孤的名讳要好,孤喜欢听。”
感慨的抚摸着倾爵的脸蛋,环顾着狭窄的马车,焦虑接下来该怎么逃脱曲亦的魔爪。
见他不说话了,倾爵抬头痴迷的凝视着他棱角分明的脸,揉了揉皱起的小小山峰。慕连斯回神望着倾爵浅浅一笑,心中甚是担忧。
“你不该来,何必做无谓的陪葬。”
倾爵浅笑着闭上了眼睛,细细感受着他身上的温度:“孤依稀记得斯说过的天长地久海枯石烂,怎忍心让斯一人身处险境。”
慕连斯感动的不知言语,只能牢牢将她揽在自己的身上,不让她受马车的颠簸。
不知过了多久,马儿都疲惫的嘶吼着,倔强的任性不肯走。曲亦跳下马车打量着这迷宫一般的大山森林,嘴角扬起一丝诡异的弧度。顿了顿神,掀开帘布看见倾爵和慕连斯竟抱在了一起,恼羞成怒的用力甩了下缰绳,马儿受到刺激惊叫了一声,拼命往前挣扎了几步。他死死的拉着缰绳,对着正睡眼惺忪的二人诡异的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