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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外面进来了一个人,戴着红缨帽子,叫了一声“铁老爷”,那店家就趔趔趄趄的去了。那进来的人道:“敝上请钱老爷去吃饭呢。”原来就是申东造的家人。老残道:“请你们老爷自用罢,我这里已经叫他们去做饭,一会儿就来了。说我谢谢罢。”那人道:“敝上说:店里饭不中吃。我们那里有人送的两只山鸡,已经都片出来了,又片了些羊肉片子,说请铁老爷务必上去吃火锅子呢。敝上说:如铁老爷一定不肯去,敝上就叫把饭开到这屋里来吃,我看,还是请老爷上去罢:那屋子里有大火盆,有这屋里火盆四五个大,暖和得多呢;家人们又得伺候,请你老成全家人罢!”
老残无法,只好上去。申东造见了,说:“补翁,在那屋里做什么,恁大雪天,我们来喝两杯酒罢!今儿有人送来极新鲜的山鸡,烫了吃,很好的,我就借花献佛了。”说着,便入了座。家人端上山鸡片,果然有红有白,煞是好看。烫着吃,味更香美。东造道:“先生吃得出有点异味吗?”老残道:“果然有点清香,是什么道理?”东造道:“这鸡出在肥城县桃花山里头的。这山里松树极多,这山鸡专好吃松花松实,所以有点清香,俗名叫做‘松花鸡,。虽在此地,亦很不容易得的。”老残赞叹了两句,厨房里饭菜也就端上桌子。
两人吃过了饭。东造约到里间房里吃茶、向火。忽然看见老残穿着一件棉袍子,说道:“这种冷天,怎么还穿棉袍子呢?”老残道:“毫不觉冷。我们从小儿不穿皮袍子的人,这棉袍子的力量恐怕比你们的狐皮还要暖和些呢。”东造道:“那究竟不妥。”喊:“来个人!你们把我扁皮箱里,还有一件白狐一裹圆的袍子取出来,送到铁老爷屋子里去。”
老残道:“千万不必,我决非客气!你想,天下有个穿狐皮袍子摇串铃的吗?”东造道:“你那串铃,本可以不摇,何必矫俗到这个田地呢!承蒙不弃,拿我兄弟还当个人,我有两句放肆的话要说,不管你先生恼我不恼我。昨儿听先生鄙薄那肥遯鸣高的人,说道:‘天地生才有限,不宜妄自菲薄。’这话,我兄弟五体投地的佩服。然而先生所做的事情,却与至论有点违背。宫保一定要先生出来做宫,先生却半夜里跑了,一定要出来摇串铃。试问,与那凿坏而遁,洗耳不听的,有何分别呢?兄弟话未免卤莽,有点冒犯,请先生想一想,是不是呢?”
老残道:“摇串铃,诚然无济于世道,难道做官就有济于世道吗?请问:先生此刻已经是城武县一百里万民的父母了,其可以有济于民处何在呢?先生必有成竹在胸,何妨赐教一二呢?我知先生在前已做过两三任官的,请教已过的善政,可有出类拔萃的事迹呢?”东造道:“不是这么说。像我们这些庸材,只好混混罢了。阁下如此宏材大略,不出来做点事情,实在可惜。无才者抵死要做宫,有才者抵死不做官,此正是天地间第一憾事!
老残道:“不然。我说无才的要做官很不要紧,正坏在有才的要做官,你想,这个玉大尊,不是个有才的吗?只为过于要做官,且急于做大官,所以伤天害理的做到这样。而且政声又如此其好,怕不数年之间就要方面兼圻的吗。官愈大,害愈甚:守一府则一府伤,抚一省则一省残,宰天下则天下死!由此看来,请教还是有才的做官害大,还是无才的做官害大呢?倘若他也像我,摇个串铃子混混,正经病,人家不要他治;些小病痛,也死不了人。即使他一年医死一个,历一万年,还抵不上他一任曹州府害的人数呢!”未知申东造又有何说,且听下回分解。
推开虚掩的门,桌子上燃着几根蜡烛。上面放着食物和水,但他没有丝毫的食欲。钟文四处看了一下,这里还是老样子。他在床边坐下,似乎这上面还留着林琳的味道。她的样子忽然从脑海里浮现出来,钟文感到一阵疲惫,转身在床上躺下。
一股带着香味,温暖的气体吹在他的脸上。钟文感到一阵痒痒,睁开眼。一个人正蹲在床边,温柔的看着他。眼前清晰起来,他惊喜的发现,这人居然是林琳。没错,就是她,眼神明亮,笑容动人。
钟文激动极了,刚想开口说话。忽然,林琳的脸色变了,变得惊慌失措。没等他明白怎么回事,一把尖刀从林琳的胸口刺穿了出来,鲜血喷涌,林琳倒了下去。钟文想扑过去,但却动弹不得,他想大叫,却喊不出声音!
“林琳!林琳!”他大叫两声后,睁开眼。一点阳光透过木屋的空隙照进来,天似乎亮了。幸好这只是一场梦,他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水,虚惊一场。
钟文看着桌子上的食物,有了饥饿感。起身吃了一点东西后,他推门而出。屋外阳光明媚,空气清新。他长舒一口气,感受着鸟语花香。前面有几棵树,前几日,张石正是在这棵树下面,给他带来了一线希望。而现在,他不敢再想下去。那些恐惧的画面一直躲藏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时刻等待着钻出来折磨他脆弱的神经。
他坐在树下,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轻柔的打在身上。钟文闭上眼睛,享受着这来之不易的宁静时光。
林子里的黄昏来的早,他期待着昨晚的黑手套能出现。可事与愿违,一直到现在除了他,连个人影都没有。
又过了一会儿,天色渐暗。什么头绪都没有,钟文只好起身回屋。刚转身走了几步,后面的树丛中传来一阵“沙沙”声,像是什么东西踩在落叶上的声音。他回过头看,不由毛骨悚然。就在几米远外,站着一个身穿迷彩服的高大男人,右手里握着一把闪着寒光的长刀。
钟文紧张的有些磕巴:“你……你是谁?要干什么?”男人嘶哑着声音简单的说:“要你的命!”一股凉气猛的从脊背直冲上后脑,他心惊胆战的看着眼前这个不速之客。
“还愣着干什么,快动手!”又一个声音从男人背后传来,一个小个子边说话,边走过来。
“是你!”钟文有些惊讶的说,眼前正是男扮女装的“孙奶奶“哼哼,小子。你命很大啊,居然还活着,警察都没抓住你?”他阴阳怪气的说。
钟文冷笑一声说:“你命也够大,没死在蛇堆里。”“孙奶奶”说:“你以为我那么容易死,只不过是被打晕了。你厉害啊,到哪里都有人救。不过救你的人都很倒霉啊,早早就死了。”“这么说,开车撞我们的是你?”钟文咬着牙问。
“不对,不是我。当时我还在晕着呢,是这位兄弟!”“孙奶奶”拍了拍迷彩服的肩膀。“还有,那晚毒死警察,给你送衣服的也是他!”
“什么?那个警察死了?”钟文吃惊的说。“没错,你出了病房后,我接着报了警。你又背上了一条人命,而且还是个警察。现在他们到处在通缉你,你是毒死警察的疑犯。哼哼,我早说过,你逃不出去的。”“孙奶奶”得意的说。
“你们……王八蛋!”钟文感到血往头上涌,甚至有些眩晕。“孙奶奶”咬牙切齿的说:“我倒要看看,这次谁还能来救你,动手!”
“迷彩服”握着刀,一步一步靠了上来。钟文的眼睛看着前方,一脸惊恐,身体僵住了。他似乎被拿刀的男人吓傻了,失去了精神。
“哈哈,你也知道怕了吧,你……”“孙奶奶”停止说话,他注意到钟文的眼睛似乎看着他的身后。“孙奶奶”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看让他惊呆了。
有条比狗大,通体灰毛,瞪着萤火般眼睛的动物。正在他身后一米多远的地方,张着嘴,呲着牙,流着口水。
“是狼!”钟文脑海中冒出这个词。“孙奶奶”吓的不敢动弹,他对“迷彩服”说:“快,快过来先杀了它!”
“迷彩服”也有些紧张,他咽下一口唾液。握紧了手里的长刀,慢慢的动了一下。
狼看来是饿极了,它眼睛紧紧瞪着“孙奶奶忽然发出一声吼叫,利爪闪电般的扑向他。“孙奶奶”应声倒地,还没来得及喊叫。饿狼张开血盆大口咬在了他的喉咙上,顿时一股鲜血射向空中。
钟文慢慢的向后退去,生怕惊动了狼。“迷彩服”呆了一会儿,终于醒悟。他刚举起刀,空中一团黑影扑了上来,一口咬住了他拿刀的右手,“迷彩服”惨叫一声倒下。
原来不止一条狼,紧接着又冲出了两条个头小些的狼。它们围住“孙奶奶”和“迷彩服”撕咬着。钟文已经忘记了逃走,他看到了从未有过的恐怖画面。倒在地上的两人,全身已被抓咬的血肉模糊,衣服都成了碎片。
钟文的胃里一阵翻腾,忍不住吐了。一条狼忽然停止了撕咬,它呲着被染红的牙,嘴里滴着鲜血,朝这边走过来。钟文一个趔趄,倒在门边上,急促的呼吸着。狼发出一声声低吼,弓起身子。说时迟那时快,在它一跃而起的瞬间。钟文快速拉开门,闪进去。“彭”的一声,狼撞在了门上,发出一声声痛苦的怪叫。
他靠在门上,打着冷战。又过了十几分钟,外面响起了一阵阵恐怖的狼嚎。钟文急忙把桌子推过来,顶住门。叫声越来越近,似乎就在这扇门外,也许这几只狼并没有吃饱。他没想到这林子里居然会有狼,也不知道是该感到庆幸还是绝望。狼不经意的救了他,但现在,他却要成为它们的口中餐了。
伴随着一阵阵此起彼伏的怪叫,又夹杂着一些“吱吱”的声音。狼在挠门,它们想抓破门冲进来。紧接着,似乎房子的四周都有这个动静,它们在尝试着从别处进来。好在房子没有窗户,但钟文感到一阵恐慌,这样下去,即使房子坏不了。这种恐怖的叫声,说不定会引来更多饥饿的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