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坦白心扉(1 / 1)

乱市浮沉 红烧面 7082 字 4个月前

坦白心扉

永俊在笑的过程中,感觉到从冷馨口里喷过来一股淡淡的酒味。再仔细一瞧她的着装,上穿一间花格衬衣,下配一条纯蓝紧身牛仔,显得两腿格外修长。一点瞧不出艳丽。实在很普通的穿着。与他之前见过的她完全两样。他不由往深处想,原来她是在家人面前演戏掩饰,把原先的性感撩惑都一一遮挡起来,收敛起来,换作另一个正经、勤劳、简朴的好姑娘。

“冷馨,你能回来就好。我看你和这位年轻人好像认识。”容奶奶见他们看着对方的表情,依然猜测到他们的关系。

“他嘛,当然认识,还很熟呢。”冷馨点头笑着。

“认识。很熟?”永俊重复着,但搞不清楚她为什么要说他们很熟?认识就可以了加一个“很熟”,令他有点不自然,但是也很矛盾。

“原来姐姐跟叔叔早就认识了,哎,我太笨了,现在才知道。”冷竹叹气骂自己不够聪明。

永俊摸摸冷竹的脑袋,笑说道:“冷竹是世界上最最聪明的妹妹了,怎么会笨呢?”

“姐姐,我太想你了,你能不能早点回来让我多看几眼啊。别人家都聚一块儿吃团圆饭,我们家却冷里冷气的,奶奶和我早盼着呢。现在夜都这么深了,你看奶奶都困了,但为了等你,他坚持不睡。姐姐,你以后早点回来好吗?”冷竹拉着姐姐的手,锁着身倚在姐姐的大腿边,恳求地说道。

挨桌的容奶奶拭了拭眼睛,绕道去关上了门,说:“冷馨还没吃饭吧,我马上给你做。”

“不了容婶,我吃过了,你歇着去。”冷馨走到桌前,将一只手提包放到桌上。“容婶,这里面有两套衣服,你拿去穿,看合不合身,里面还有冷竹的几套,烦你替她放好。一切拜托了。”

容奶奶点了点头,接过了手提包。

“姐姐,学校开家长会,你一定要去一去,不然老师同学都瞧不起我。“冷竹仍不肯放了姐姐的手。

“让奶奶去,我没空。记住要好好学习,可别辜负姐姐对你的期望。将来也好找个好工作。知不知道?”冷馨神情恹恹的,心中烦躁。

冷竹不情愿地说:“知道。可是奶奶只是奶奶啊,我想……”

“想什么想,奶奶去就成了。别来烦我!”冷馨火了。转头却和气的对容奶奶说。“容婶,冷竹这孩子烦你多照顾,我实在抽不开身,既然我们都同吃同住在一起了,冷竹也叫你奶奶,我也当你是我的亲婶,实际上我们是一家了。这家中的一切都只有劳烦你费费心了。”

“冷馨啊,多亏你不要嫌弃我,收留我,让我这老太婆不必去行乞,我只有感谢的份。我其实早把你们姐妹俩当成自己的亲人了。只是难为你为了一老一小而整日奔波挣钱。我这心啊难受呢!”容奶奶说着眼睛就湿了。

“哎呀,不说了,说多了对睡眠不好。容婶你带冷竹先去睡。冷竹要听奶奶的话,姐姐实在没时间陪你,你要体谅姐姐。”冷馨打着哈欠,看样子真的有了困意。

“是,姐姐。”冷竹只得遵从姐命。她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便从兜里摸出几块月饼,递到姐姐面前。“姐姐,你吃块月饼吧,我知道你也没吃过,尝一尝。”

瞥见妹妹手里的月饼,冷馨顿时倦意全无,又气又怒:“姐姐是怎么教你的,给你一点钱就乱化买零食,快去拿棍子来,自己跪下认错。”

冷竹胆怯极了。连忙躲在容奶奶背后。“不是我买的,我没有乱花钱。”

“是谁都不可以,这么小就贪吃贪便宜,长大了还得了!”冷馨一向对妹妹都是严厉苛刻的。

永俊有好一会没开口说话了,现在终于轮到他担当一个重要角色了。出面说道:“是我买来给冷竹妹妹的,请别怪她。她的零用钱一分一厘都储存着。她是一个十分懂事的孩子。”

冷馨瞧了眼永俊,带着某种感激与疑惑。说道:“先记在账上,当我欠你的,以后会还给你。冷竹,是姐姐不好错怪你了。你快向叔叔说声谢谢。”

“谢谢叔叔。”误会解除了,她也不必受罚了,冷竹又乐了。

“哎,和你种人难得纠缠,冷竹容婶,你们都睡吧。”冷馨一转身踏步便走上了木楼。

“哎,冷馨,我……”永俊忸怩着,难于自处。

冷馨回眸一笑,眨眨倦眼:“我什么我,跟我上楼。”

“噢。”永俊不由自主的跟了上去。

“永俊哥哥怎么跟姐姐都上去了,他们要睡在一起吗?”冷竹跟着跑到楼梯口,张眼向上面望望,小小的心里竟在想着与她这个年龄格格不入的问题。

“小孩家家,懂得什么,走,我们睡了。”容奶奶过来拉着冷竹。心里却有几分高兴。看样子那个叫永俊的年轻人对冷馨有意思,这个年轻人人品不错,若是和冷馨走到一起就好了。

楼上的被打开了,仍有些昏暗。

楼上相对于楼下而言干净、整洁,空旷一些。一张平头床铺的很简单,床上的薄被、枕头叠的整齐,好不邋遢,挨床不远处是一个旧的发黄的衣橱,一块残镜照的屋子里的事物七零八散。并且楼的墙壁上还开了一扇小窗。木地板上摆放着一张沙发,和两条倒着的独櫈。靠着卧室木楼边还有一间木楼小屋,小的只能容下一个人蹲下或站着,竟是一个木屋小卫生间。

永俊看着木楼屋子里布局,感受到一种特别的氛围,想,往昔楼屋里一定有欢乐、吉祥,绝不似现在这般阑珊、冷凄。

冷馨甩掉脚上穿的高跟皮鞋,一头倒上床,倦怠的说:“快上来睡。”

“我?上床睡?”原以为楼上有两间卧室,那必定有两张床了,不想只有一间屋,一张床。床虽然宽大,一看便知是双人床,但有道是男女有别,始终不合适。

“介意就算了。”冷馨懒懒的睃他一眼,翻身就进入了睡眠状态。心里其实非常想一个人抱抱自己,尤其想这个男人抱着自己入睡。其实她知道是自己幻想……

永俊呆站了一会儿,听不见她发音了,才轻轻地搬着那张沙发到床前坐下,看着她睡觉。

她是个睡觉都爱动手动脚的人,翻来覆去像睡不着似地,而事实上她早已沉睡。最后翻过身来面对着永俊这面,就再没翻身了。这时候,永俊一寸一分地瞧清了她的全部。眉毛浓而不艳,鼻子显得很精致,嘴唇轻抿着,红红的,润润的,被橘红色的灯光一照,十分润泽。她的脸被蓬蓬长长的头发给遮住了,从缝隙可窥白嫩嫩同样富于光泽的肌肤。她的一双手也很美,修长而圆润(原来她穿的是一件长袖衬衫,可上床后就脱掉了吗,像不喜欢把自己裹得那么严实不透风似地),手指细细长长。胸部在呼吸时一起一伏,令人遐想。下身由于还穿着那条紧身牛仔,把她躺着的曲线更加动人的展现而出。

他心中颤颤的,他觉得此时的她真的很美,美得动人,美得纯洁。

说不出是什么原因促使永俊潜伏着一种力量,当这种力量被牵引物拉扯出来时,就会转变成一种动作,于是他的手触摸了过去,放到她的手臂上,从她的肩胛到手指,细细地抚摸着。他这才惊异自己的那根心弦,她早已被这个女人吸引,那个笔记本上记录的不过是一个实质的前奏。他又轻手轻脚的拿开了覆盖在她脸上的头发,躬身吻在她的脸上,感到一股咸味,原来她没有化妆,那股咸味便是从她皮肤下浸出的汗珠。

清晨,一方阳光从窗外照进屋,让屋内明亮了一些。早在沙发上的永俊醒了过来。其实他根本没睡,只是在后半夜处于一种迷蒙状态,算是默睡吧。

他起身将沙发搬回了,又回到床边看了一遍冷馨,见她仍旧沉浸在美梦中。她的确太累了。再次躬身吻了她一下,便轻着脚步走下了楼。

容奶奶正在不紧不慢的做着饭,电饭锅里正“扑扑”地发出声音,那边煤灶也响起“嗞嗞”的声音。看着这幕,永俊又滋生出家的感觉。他左右看看问道:“容婶,怎么不见冷竹妹妹?”

容奶奶回头说一句:“冷竹这孩子一早就上学去了。她早上和中午两餐都不愿在家吃,只有晚上才回家来吃。”

“哦,是这样。”他点点头。

“冷馨还没醒吗?”

“她太累了,可能要到中午才会醒。”

“当记者真够苦的,觉都睡不好,还好有你这男朋友照顾着她。”

“记者?男朋友?什么男朋友?”永俊觉得奇怪了。

“冷馨在报社当记者啊,反正是东奔西走,所以她才很少回家。现在有你帮助,她就可以省心不少,轻松多了。”容奶奶将炒好的菜端到饭桌上,笑吟吟的说。

他不想把这不是事实的事实一口否定,试探问:“你是怎么知道呢?”

“还用问吗,一看你们这一对就是天造地设,甭提多般配了。”容奶奶取出两个饭碗盛上了饭。

“是吗。”永俊喜欢听这话,并乐意接受,就是不晓得那个女人怎样想。

“别说那么多了,来,吃饭。”

“我还没洗脸哩。”永俊笑了笑,便自去水缸边打水洗脸,好像对于这个“家”,他一点不陌生了,变的自在自然。

饭后趁着空闲,永俊坐到桌边问道:“容婶,我想问问,冷馨的爸爸妈妈呢?他们好像都不在家,是怎么回事?”他预感到必定有一段故事。

容奶奶洗罢碗,收拾了一下,对于这个问题似乎想来个竹筒倒豆子,便也坐到了桌边,说道:“她妈妈是被他爸爸欺负毒打后吃药死的,她爸爸扔下她们跟另外的女人跑了,听说去了沿海城市,这些年一直没有音信。……”

“噢,可为什么……”永俊迫切地想知道关于这个家的往昔故事,她要对这个女人全面了解。

容奶奶面色沉黯,皱纹在一刹间加深,盯着木桌,表情凝重的讲述起来……

九年前,阳光明媚的一天,人们像往常一样高高兴兴逛街上班,大街小巷充满一派生气勃勃的景象。可临近中午时,从一街边人家却传出大哭声,很远都能听到,人们闻声便蜂拥来到这户人家门前围观。原来这是冷传德的家,他家没有开店面也没出租,只有一扇不大不小的门,门前有一棵古老高大的桦树。虽然夏天在桦树下乘凉特好,但很少有人会来这里闲坐乘凉,况且现在已是初秋,三伏天已过,桦树周围除了行人来往,连一个摆地摊的也瞧不见。今天却围上一堆人,不由不令人奇怪。

哭声不断,叫人听了不禁心里发酸。不久,居委会和派出所的都来了人,从屋里抬出一具尸体。死者系冷传德之妻,叫冉尘芳,哭者为死者之女冷馨。

说到冷馨母亲冉尘芳的死,表面上看是自杀,实则是有一段扯不清的隐情,与其丈夫脱离不了关系。

冷传德是个不好介绍的无赖、赌徒、封建迂腐的家伙。青年时还一本正经寻正道,深得街坊邻居赞扬,可是自从一次踏足舞厅之类的娱乐场所之后,性情就大变了,偷鸡摸狗、吃喝嫖赌样样皆通。曾因在公共场所寻衅滋事而被派出所拘留过。因此,人人便改变了对他的原有看法,贬低他,厌弃他,从而使他产生出对公众的一种深深恨意。他二十六七了还没有一个女朋友,由于她名声不好,美人给他介绍对象。他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怎么甘愿寂寞,在夜总会混上了几个小姐,也上过几次床,但都感觉那些女人太贱,是一滩不知让多少男人操过的烂肉,一点儿不痛快,心灵无依。后来有一段时间,他改变了,学起了做生意。老父见他醒悟归了正,十分高兴,就给他四处筹款开门面做生意,就这样他的生意就做起来了,一开始生意还不错。今天张媒人明天李媒人的都争相登他家门,给他介绍对象,乐的老父真想把所有介绍的对象都娶进门。然而他不屑一顾。他要找一个“新鲜”的女人来作为投资的对象,如同他选择做生意一样。

直到有一天,一个媒人带来了冉尘芳,说这姑娘勤劳善良,又很孝顺,才二十哩。老父当然是满口答应。于是便亲自去叫儿子回来看一看。冷传德一听又是带一个老姑娘来,大为扫兴,硬是不回去。老父说道,人家才二十岁,小你好多岁呢,人长的不丑。他想了想,反正少看一个不如多看一个,没准桃花运就来了。事实和他想的一样,桃花运果真临到他身上。那时的冉尘芳青春活力,朴素中有股抹不去的雍容,面似桃花,身段苗条,并且难得有些少女的羞涩。冷传德一见之下,心中就认准投资对象非这个姑娘莫属。未待老父问他同意与否,他便先对媒人和冉尘芳本人说了“同意”二字。避了人,媒人问冉尘芳有无异议。冉尘芳来自农村,出身贫寒,念书又少,只求有个可靠富裕的人作终生依靠,一见冷传德衣冠楚楚,人生的还蛮帅,没作过多考虑便点了头。

没几天,冷传德与冉尘芳就走到了一起,上街逛公园吃情侣餐,已经是名正言顺的一对恋人。在半月后,冉尘芳就把自己能与钱能江和好的机会。这个方案的把握,至少有六七成,因为她充满了期待。

敲门声响起,冷馨开门便看见林娥和崔永俊站在门外。林娥打了一声招呼就进去了,永俊瞥了眼屋内,看到杜荣荣端庄娴静的躺坐在床头,一副安详状。然后察觉到冷馨盯着他的眼神,他觉得非常尴尬。

“你的鼻子挺灵,能嗅到这儿来。怎么,也嫌这屋子不干净?”冷馨在下午与他去了那个公园,积着的郁闷气仍未消散,现在再看见这个人,对他没有半点迎迓的意思。

“没,我没那意思。我只是遇到林娥,就跟着她来看看。”曾几何时面对这个较为熟的女人,居然使他有点不自然,总想将自己表现的很突出,希望引起她的注意。

林娥躲在屋里偷笑道:“冷馨姐,别人是专程来看望你的哦,在圆梦舞厅外面傻站了好久,要不是碰到我,估计现在还在那儿等你。”

冷馨眼睛一闪,盯了他一眼,感动一瞬间,即又消失于一瞬间,冷冷的道:“谁信他会那样做,崔大经理的面子不是被扫光了。”

“林娥的话句句属实,我是真的想来看看你,我只是想看看而已……”永俊丝毫无法隐瞒自己内心那股强烈跳动的情感气流。

“你进门之前,最好考虑清楚,我们不怕你坏了我们的名声,因为我们的名声早就不存在了,而你堂堂一个公司经理,正面形象的君子,要是混进我们三陪女中间,让你的那些职员知道了,呵呵对你的名声恐怕不会好吧。所以,崔经理一定要想清楚,不要凭一时热血做出以后让自己后悔的事。据我所知,你们公司老总的掌上明珠对你可是相当钟情,你这样做有可能影响你的前程。”冷馨语含讽刺,也带了双重意思,这个男人,就要逼逼他。

永俊当然想到了曼珠,那个有爱心和善良女孩,但是他自信清者自清,不怕背后有人说闲话,况且他根本没干过什么坏事,与几个女人处于一般交往。他只想走进他们,或许也有想帮助他们的意思。迟疑片刻后,他毅然走进了屋,搭讪道:“真不好意思,来的时候忘了买点什么,下次一定补上。”路上也听林娥讲起了杜荣荣,因此对她蛮同情的。

“永俊哥哥,我可以这样叫你吗?荣荣像一个小妹妹发出甜甜的娇声。

永俊越加不好定位自己,脸上竟然出现几小块小红斑:“你喜欢怎么叫都行,你认为好就好。”

荣荣顽皮的弹弹手指:“你知道我为什么这样叫你吗,因为你进了我的屋子,并不是带着钱和利益进来,我看得出你对冷馨姐的那点心意,你是真的想靠近我们。所以,我把你看成是这世上最看得起我们的人。”

“你别夸他,他可不好惹,前些时候,他在大庭广众无理谩骂我们呢,那嚣张的模样,令人难忘呀。”冷馨不饶他,扯出旧账来找他清算。

林娥脱鞋上传后,说道:“我和这个崔经理接触不到两个小时,发现他还真有点阿Q精神,傻猫猫的,对我们尽管起先无礼谩骂,后来,就是前一个小时,他居然给我认错道歉,自己骂自己,可见蛮有诚意。这也说明她以前是瞎了眼,认错后,那只瞎眼就被治好了,对我们再不诋毁。我们真要耍她,就太小气量架子了。”

荣荣接着帮腔道:“娥姐说的一针见血。我觉得永俊哥哥适合很有才情的人他那样骂我们,是出于他在乎我们,一片诚心,有些正义感哦。只是他忽略了,没一样事物都有它的正反两个方面。而且我认为他那次的演讲十分精彩,吸引别人围观,很有点闻一多精神。”

“你们呀,才跟他认识多久就向着他了。依我看,他只不过是一个跟屁虫,一肚子坏水,你们可得当心他。男人是不会用好心来接近一个女人的。”冷馨嘴巴不饶人,心里却充满阳光,这个男人让她想到了那只坚毅憨憨可爱的灰太狼。

永俊真真算见识了这几个女人的可爱和纯真,以及大肚的胸怀,深深对自己以往心存的诸多偏见认识而羞愧。他的脸红了红,诚恳地说道:“我别无他意,只想尽我的能力帮助你们,请你们不要拒绝好吗,我,我想成为你们的朋友,信得过的朋友。”

三姐妹同时愣住,然后几乎同时灿然大笑。

有人居然想跟他们做朋友。朋友是什么?他们从未弄懂过。朋友对他们犹如天外的星星,只可以遥遥看到,只能奢望的幻想。朋友就像沙漠里的海市蜃楼,虚幻,不现实。若说他们有朋友,他们也有,但却都是建立在勾心斗角利益冲突之上的。表面上他们在豪华奢侈的街区穿行,实则另一面的他们则是贫瘠和伶俜,仿佛飘在空气里的尘埃。如今有一个人,千万人中的一个人重视起他们来,当着他们的面,要求跟他们做朋友,他们能不觉得荒诞可笑么?不能感动流涕么?

时间缓步流走,夜晚在沁人心脾的风的拂动下,静谧而祥和。外面的城市尽管喧嚣不减,屋里就如林跟一个世界,隔离了尘世,远行的心停驻在一片温馨的地方。

从杜荣荣那里出来,永俊想与冷馨进行深入的交谈,打算又去她那儿。他俩穿过几条街道,走上一段路,便来到他以前曾来到过的那条老街上,仍复与他上次来时一样,车辆少,行人少,街旁屋里亮着灯火,时而出现一个眨着双困眼的人盯着他们,仿佛一个没有灵魂的稻草人。

同样是那幢楼房,那一室一厅的几间屋子,没有大的变化。

“坐吧,喝点什么?”冷馨一扔皮包,走到一台掉漆的很严重的冰箱前,打开了冰箱门。

“你喝什么我就喝什么吧。”永俊朝屋内环视一遍,见屋里简朴,零落,只有两张双人沙发,一张小方桌,几双鞋堆放在墙角,墙壁上白生生的。很像一个临时居住的地方。

“屋子比原先少了一些东西啊。”他问道。

永俊接住易拉罐,也打开了,喝了一口,酒液好似一坨石头直落进肚里,凉爽畅然。他咂咂嘴道:“真不错。对了,我在杜荣荣那里提的建议,你觉得怎样,我希望你和杜荣荣,林娥都考虑下,重新开始。”

冷馨在另一张沙发跟前坐下,翘起二郎腿,喝着啤酒道:“希望?从新开始?我们吗?呵呵,希望本身就是渺茫的未知数概念。从新开始又是怎样的一个万事开头难呢?我们习惯了这样自由自在的生活方式。”她不是在回答,而是在向人阐述某个定义。

“冷馨,你还不信我?我对你……对你真心诚心啊!”他不想让自己再生气了,心平气和的说。

“我信你?你对我真心诚心?仅仅就这个就要扮作救世主救我?也许不成立吧。”

她的思维方式果然不同一般,叫人回答特别难,但是永俊懂得她,理解她。他很难再隐瞒埋着自己那颗被对方吸引的心了,对方当然也知道,然而却不肯相信。为了使自己能表达的更加笃诚,坦荡,他起身走过去坐到她旁边,面对着她的耳际:“请把你的手交给我,行吗?”

冷馨侧头与永俊对视,双方都很清晰明白的看清了对方的眉目,都能感到对方的呼吸的气流。她的眼由分散变成为统一的凝聚直射,鼻里吸进了对方的股股的越来越浓厚的体味。在这样的时刻,她默默地,很想这样的时光长久,这是她第一次觉得男人也有内质魅力的时候。

“好吗冷馨,把手交给我?”他的每一根神经都被血脉的急流充满,因为这样看着她,本身就让他难以抑制。

她眨眨眼,不自主地放下啤酒罐,双手举到他眼前。他也放下啤酒罐,接住那双手,如微风般轻拂着,尔后用嘴衔住,贴住这双精致的手儿,再然后,他情不自禁的拥住她,很紧很紧,将身体里的力量不遗余力地输给她,包容着她……

“冷馨,我是爱你,所以才帮你。你知道我从未对任何一个女人像这样动心,只有你。从认识你那天开始,一直到现在,我逐渐被你征服,陷入一个不能自拔的深潭里。今天,从今天开始,我要把你正式融进我的生命,让我来保护你,好吗?”他的手游走在她的头发,肩上,腰上,倾诉着积蓄在体内的一股股热血。

冷馨从未想过自己会拥有如此美好温馨的一小段时光,而且眼前这个更男人又是这么坚诚,热情。现在她终于获得了那一种憧憬的心与心的缠绵共织,如梦如幻。起先她还蒙昧,疑心这是天堂里的某一个花园,自己正在那花园里享受阳光、清香,但她真真正正晓得,并感觉到这的确千真万确是现实,真实的。一忽间,她倍感疲累,全身软软的,心也软软的,躺在一个坚实温暖的怀里,直到太阳不再西沉。

“馨,答应我,不要再去当男人们的发泄的工具了。从今后,你属于我,属于我一个人,我也属于你,属于你一个人。我会帮你找工作,我们一起奋斗,创造我们的将来,好吗?”

她不由地点点头,此时不想开口说一句话,因为她已经相信他了,相信他在这时设计的蓝图是独一无二的。

“让我们来一起抚养冷竹妹妹,让她成为最优秀的人,你的心愿可以圆满。到时我们还要去世界各地旅行,让全世界都知道我们是一对幸福的情侣恋人……”

许久许久,她才细细柔柔地说道:“永俊,你真好呀。”

“我不好怎么会爱上你?既然我好,那以后就一定听我的才行。”他想要严肃一下,却反而变得嬉皮笑脸的。

冷馨拍拍他的头,调皮的说:“傻瓜,我都是你的人了,不听你的听谁的啊。”随后蹦跳的起身脱掉了外衫。“走,我们上床去。”

永俊木讷着:“上床……这……不好吧?”

冷馨此时的性感**可谓达至顶峰,满脸洋溢着活力,激情,如一朵娇艳的花,正是绽放的鼎盛时期。她拉起永俊奔进卧室,迫不及待地就脱得精光,睡在床上。永俊的一下就被挑起,另外一想到这不是交易了,而是在真实的情感前提下,干这事就变得纯真了。于是,他就变成馋虎,扑了上去……

然而,他刚要对她进行最热烈最炙热最深入的进攻时,她的身体却突然哆嗦的打了一个冷痉,周身细胞似乎被什么东西击打,激情迅速萎蔫。她用力一推,将他推倒在一边,然后发着发抖,鼻子流着鼻涕,跳到床下,在抽屉里拿了一样东西,又顺手拿起一件睡衣跌跌撞撞跑进了洗浴室。

永俊倒在一边,傻了,有些微吃惊,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快速穿上一件单衣出去。他发现冷馨进了洗浴室,传出来的则是她的紧蹙、颤抖的声音。

“冷馨,冷馨,你怎么了?开开门,冷馨,你怎么了?”他每一寸肌肉都绷紧着,预感有什么不祥的事情正珊珊降临。

里面的声音嘶哑震动着:“不要进来!不要问!不要管!……”

之后再没有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永俊使劲的敲着门,但无济于事,许久,他听见“啊--”的长长的舒声,仿佛一个人看见了一幅美景,而自心中发出了一声赞叹。须臾,又什么声音也没有了。他担心大过疑惑,正欲撞门闯入,门却在这时遽然打开了。

冷馨打着一个睡过美觉的哈欠走出来,看得出,她根本没发生什么事,精神反倒不错。

“冷馨,你怎么了,病了吗?”尽管见她的脸色不像隐晦的样子,处于一份爱和关心,他不得不有些揪心。

冷馨慢条斯理的说道:“你看我像有病吗?只不过一时不舒服,到厕所里缓解一下。”

永俊面显着急:“不舒服,是感冒了,还是?”

“跟你说了我没事了,女人嘛,有时候都有点不舒服的,你难道不知道吗。”她又哈了一口气。“这下好了。”

回到卧房,永俊坐在桌前凳子上,自说道:“怎么在这时候不舒服?”冷馨见他一副扫兴的失望样子,上前抱抱他。“不要这样嘛,现在我们仍然可以开始,来吧。”说话不如行动,一下又把睡衣脱掉了,裸露出了白皙娇嫩的躯体。

永俊的激情又嘭嘭的勃发升腾,但他强制着克制住了。拾起地上的睡衣,替她披上,说道:“天凉了,还是穿上衣服。不然真病了。我们来日方长,只希望你爱惜自己,好好对待自己的身体,为了我和你,为了我们共同的未来。”

“永俊,你是世上最好的男人。”冷馨扑上去,搂住他亲了亲他。为了守住自己的这个秘密,安全起见,只有忍痛割爱,她知道自己回不了头,而且也没一个男人真正肯接受她。于是她说道:“永俊,我知道你很爱我,不嫌弃我,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唯一一个用心爱我关心我的人,只想与你享受这样一个甜蜜的夜晚,我就死而无憾了。但是永俊,你要明白,我值得你爱,可并不适合你,都说相爱容易相处难,我想对于我和你也是这样。”

“不是这样!不是这样!你还是怕我会嫌弃你当过三陪女是不是?如果是,我崔永俊可以向天发誓,我对冷馨的情和爱永生不灭。”永俊一片真心,日月可鉴。

“但是……总之说不清楚……总之,哎,我和你不会有好结果。”冷馨眉峰皱起,想要解释,但是万难表达自己的意思。

永俊伸手搂她入怀,亲吻着她的耳垂:“不用但是,我要定你了。总之我要和你好,等我们挣够了足够多的钱,我就带你回我老家去,我娶你,知道吗?我要娶你,和你相爱相处在一起,你知道吗?”

“我知道,可是……”冷馨被他问吻得心里一片激荡,闭上眼,任由这个男人亲吻、抚摸,心里怎么也硬不起决心来斩断这份感情。在一种复杂的心态下,她感觉微妙美好的同时,还是下了一个委婉的决断,说道:“永俊,那好吧,我不说可是了。不过求你答应我一件事。”

“一百件一千件我都答应。”

“不必一百件,就只一件。我准备不再做三陪了,可我不会去找工作,我要去办一件事。那个地方在沿海。时间或许半年,或许一年,或许……总之,有一段时间我不会见你,你能答应我吗,在我不在的日子里,你要过好?”

“这么长时间吗,不如我陪你去。”

“不行,你答应我行吗?你不答应我,就不理你了,恨你。”冷馨松开他,退出他的怀抱,坐到了床边。

永俊跟着坐到床边,拉过她的手说道:“小宝贝,我答应你。你可别生气。只是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再看到你,没你在,我会受不了的。”

“不许你来找我,也不要去我家。”

“好好,我答应。”

冷馨便含笑的躺下了,在床上蠕动着娇躯,挑逗的说道:“我们马上就来爱一番,好吗?”

永俊也躺了下去,不过没有压在她身上,而是和她合被而睡,他说道:“宝贝,我等你回来再要你。现在都凌晨三点了,你也累了,我们还是休息,下次我要你,好吗?”

冷馨些微失望,毕竟这个更男人是她爱的人和爱她的人。她想圆一个两厢情愿的人在一起的梦,那将是怎样的无穷尽的快乐和缠绵呢,她从未获得过那种快乐和缠绵。也许今晚一过,就再也不能这样了,不能不说是她的遗憾,与梦想擦肩而过的遗憾。然而她不愿强求他,拥有与他睡在一起的时间,哪怕几个小时,就已知足了。

当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次日上午十点多钟了,永俊早不知何时已然离去。

她起床走到窗边,打开一扇玻璃窗,外面的世界变了,成了一片雨的汪洋。她望着雨点点滴滴的洒下,不禁滴落几颗清冷的泪珠。当坐到桌边,她发现在桌上有一叠钞票,钞票旁有一张纸条。她无视那叠钞票,拿起纸条来,打开来看下去。

馨:

我的宝贝,见你睡得挺香,不忍叫醒你我就走了。记着到了沿海给我来电话或者发邮件。我每天都想着你。对了,在你没醒来的时候,我到银行取了两万元钱,请收下好吗。你到了那边,我会再寄钱给你,不会让我的宝贝--你受苦的。

忘了告诉你,我走时吻了你的额头,刻上了一个印记,你这一辈子都无法擦掉。宝贝,等你回来。

--永俊

她看着看着,情不自禁湿了双眼,最后眼眶终于装不住暴涨的泪水,没眶而出,泛滥开来……

今天第一个到公司来的是苏曼珠,她一大早还去了崔永俊的住处,可一如她昨晚看到的那样,门紧锁,她只得又来了公司。因为昨天永俊一天都没上班,既没请假,也没打招呼,手机关机,实在让人想不通,曼珠却是十分担心,生怕他出了什么意外,或者突然生病了。但去他住所一看,也没人,若他在屋里,一定会开门,白天可以用种种可能推理过去,然而晚上呢,仍复不见他的影子。曼珠在他的门口等到了一点多钟才回了家,可是却怎么也睡不好。

曼珠一个人在经理办公室抱着双肘寻思,倘若今天还看不见永俊,她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支持得住内心的平衡。她转过身去的当儿,背后突然冒出一个身影。

“曼珠,早啊。”进屋的是崔永俊。他这两天没睡足十个小时,精神却一点不萎靡,只是瘦了少许。

曼珠看见他时,泛起悦意,兴奋提高了一层又一层,可一刹那又恨眉怒眼,心中倏然地聚齐一股难受的烟气。“哼,我的崔大经理,你早得很嘛,全公司的人都没来,你去早早来了,真是日理万机,时分勤业。难怪崔大经理把业绩提高到广告行业的顶峰,看来我们做下属的该向你讨一讨经验了,学一学你的‘早’。”

听出曼珠话里的讥讽与生气,永俊歉然道:“曼珠,昨天真有事,所以没来,把你一个人肯定累坏了,中午我请客,去对面餐厅尝一尝野味。怎样?”

“岂敢让你崔经理破费,我们可没那福气。”曼珠撅嘴昂头说道。

“哎呀,曼珠,你不要经理前经理后的叫了。我能有今天,一半靠苏总的提拔,一半嘛,当然是你苏曼珠小姐的在苏总面前的推荐。你们父女俩对我这么好,我哪敢三心二意呢?”永俊嘻嘻笑道,表现的像个小丑。

曼珠本无意责备与嘲讽他,更别提生气了,就说:“你知道就好。我爸爸对你可说比对我好,他有一大半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你可不能叫他失望。还有我,对你也是抱着非常大的希望。”

“是,曼珠小姐。永俊向你很苏总保证,将不负你们期望,将公司发展的名扬天下。”

“耍嘴皮的保证还不行,必须落实于行动。”

曼珠想问他昨天到底去了哪里干了什么,如今见他这副逗人乐的嘴脸,早蒸发了所要问的问题,说道:“我爸让我转告你,下午去他那儿一趟,商量关于合资开服装公司的事。”

“哎,又要受领导训教了,啥时候我才不能受你老爸的约束呢,呵呵。”永俊推开双手,像是去见老佛爷似地,不去不行。

“不受他的约束好办,只要你发挥出你的潜力大展一番,将来两家公司都管理。”曼珠说着脸侧向一边,带着一丝羞涩。

永俊盘手于胸,盯着天花板分析道:“怎么会全由我管理,照你这样看,我倒捡了一个大便宜……啊……”想到后面,永俊就突然明白了曼珠的话意。

曼珠背对着他,挂起一张被红颜料染红的脸,说道:“你还不明白吗?”

他不仅明白,而且入木三分的明白。他快步走到落地窗前,透了一口气,以缓缓过紧的呼吸道。回头看曼珠的时候,他觉得曼珠确实是个难得的好女孩,虽然不是特别的漂亮,但是那一身淡淡的妆足以打动任何一个男人的心,最可贵的是她不娇气,没架子,一切以简朴朴素为准,毫无大小姐的脾气。然而--一想到对冷馨的承诺,他只能对曼珠说声“对不起”了。

“曼珠……我想你搞错了,我仍旧是个打工仔,不过暂时受到了重用,终究一天,我还是要跟其他打工仔一样,累了倦了的时候,就可能踏上返乡的路程。”

“为什么?为什么要跟其他人一样?你是另外一个人,不是一个单纯的打工仔。难道你不喜欢这座城市,不喜欢你如今的事业。还有……我吗?”曼珠说出这句话时,自己都感到吃惊,自己竟会这样主动。

永俊双手贴在玻璃上,面部褪成灰白色。他知道将断不断的痛苦,又知道长痛不如短痛,反正要让一个人承受一下,不如当机立断。“我没什么特别,很平凡,只是运气比别人好一点。我非常喜欢这座城市,它美丽繁荣,生机开放,发达富饶。干一行爱一行,我并不讨厌目前的工作,至于其他的……”

曼珠瞪大眼,等待一个梦寐多时的那句话从嘴中脱口而出。

“对你我喜欢。不过是哥哥对妹妹。我想你也喜欢我这个大哥哥的,是吧。”口气尽管婉转,决绝之意却贯穿整句话。

“哥哥,对妹妹?为什么?”曼珠大张着嘴,有一种被吓后的惊态。

永俊移着步子过来,好似犯了不可赦免的大过,“抱歉,让你失望了。”

一句“抱歉”就算一切了结了,谁能就此罢休!,曼珠更不会。她大喘着气,周身剧烈地动荡。突然,她眼中闪出吞噬野兽的雪亮光芒,揪住永俊就是一顿猛烈的击打,仿佛要将他吐出的话重新擂进他的身体里面去。平素的文静、大方、温柔并不代表她整个人,她的另一面则是粗劣的,因为她要逃回讨回属于自己的,虽自私了一些,这个权利她完全是有的。

永俊如一尊雕塑,抑或一尊木偶,任凭曼珠的狂打,一点反应也没有。曼珠打着打着,不知道是累了,还是别的什么缘故,慢慢倒在了永俊宽阔的胸间,呜声说道:“永俊,不管嘛,反正我跟定你了,你走哪儿我也跟你到哪儿,你别想甩掉我。……”

“崔经理。”

一个上班来的小姐闯了进来。

他们同时吓了一跳,曼珠赶紧立起身,急忙抹了抹眼睛。永俊的处境尴尬。小姐一见他们抱在一起,愣了愣,不过反应够快,忙道:“噢,不好意思,我先出去……”

“小张,有事吗?”永俊马上摆出一副庄重的样子。

“没事,只是找苏秘书的。”

曼珠脸上红了一遍又一遍,走到那位小姐身边问:“什么事?”

“是关于那套广告策划方案的,我已回去准备整理好了,想请你看一下,若有不妥处,再进行整理。”

“好。我们出去看。”曼珠在门口回头看了一眼永俊。“你休想甩掉我。”

永俊呆头呆脑站了一阵,之后哈哈笑了笑。他问着自己:“崔永俊啊崔永俊,你惹谁了得罪了哪路神仙,居然将这样一个富家小姐安排在我身边。如今的女孩子啊,越来越自由、张狂了,居然公开说休想我甩掉她。换句话说,我若不跟她好,她就要对我采取不利的行动了。看来窈窕淑女的外壳一旦去掉,将是一个大胆的淑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