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毓:“季家有仇人吗?”

    孙成银左右看了看,又仔细看了看杜示娘,确保她绝对不会醒,才说道,

    “老爷和夫人心善,寻常人是没仇的,但是...”

    “季家的酒在市面上一铺,挤兑得其他几家都没银子赚了,尤其是容家,我也说不准他们有没有仇。”

    容家!

    容毓换了个二郎腿,压住心悸,“还有人能挤兑了容家?”

    孙成银哼了一声,“你别看现在容家铺面大,都是抢了曾经季家的产业,就连酒都是学人家的,那会儿官府拍卖,他们不是买去了几成..”

    容毓手指轻轻点着胸口。

    当时瓜分季府的还有梁家,难不成...

    他猛地站起来,“今天晚上的事你最好..”

    孙成银:“我懂我懂...”

    “官人,我婆娘他...”

    孙成银几乎泪眼婆娑的,“我们相依为命,您高抬贵手,放了她吧。”

    容毓的眸光极冷,往地上冷漠的扫了扫。

    抽出腰间匕首,漫不经心的挽了个漂亮剑花,直指孙成银的眉心。

    “可以,那你去死。”

    孙成银登时脸色煞白煞白的。

    “什么..”

    话都没说完,容毓忽然出现在他面前,手腕翻飞间,锋利的匕首划过的剑风甚至吹动了孙成银的头发。

    下一瞬,利刃就逼在他的喉咙上。

    容毓压低声音,“用不用我把她叫起来,你们最后团圆一下。”

    孙成银两股之间一凉。

    满屋子登时蔓延开一股难以言说的尿骚味

    。

    容毓紧紧蹙着眉。

    季家的人怎么出了这么个孬种,死了也是清理门户。

    孙成银结巴着,“官人,饶我一命,饶我一命...”

    容毓手腕子一番,孙成银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本来也没想杀他。

    听说老管家孙成金是李绍泊最信任的老仆,也是看着季思问长大的,他的面子多少还是要给一点的。

    至于地上躺着的那个嘛...

    容毓蹲下身,拨开杜示娘挡着脸的头发。

    原来他小时候夜夜做噩梦,梦里那吃人的妖怪是这老东西。

    现在杀了她给苑福宁添麻烦。

    还是等她出了扶州再说。

    容毓拔下她眉心的银针,颇为嫌弃的捻着银针头,三两步从窗子翻出跃上房顶,随手甩在树里了。

    叉着腰站在房顶,他忽然就觉得心中空落落的。

    他慢慢摸上胸口,习惯性的摁住玉璜。

    或许是夜行衣从里到外沁着的凉意让他不爽快,容毓猛地伸手将内里系着玉璜的绳子拽下,盘在手心。

    他想去季宅看看。

    这样想着,他就这样做了。

    东城的季宅隐没在一片漆黑中。

    按照档案所书,季家老爷在别院的一场大火中丧命,火光烧了半夜,几乎连院墙都烧没了,扶州城酿酒最好的季家在世界上烟消云散。

    想在一片漆黑里寻找一个几乎烧成灰烬的别院,不太容易。

    但容毓几乎什么都没想,只凭着直觉在房顶和屋梁之间来回穿梭,再回过神,他就踩在院墙的边上。

    雪在

    夜深的时候是能充当灯笼的。

    在某些时候甚至比灯笼还要好用,灯笼毕竟昏暗,雪可是白茫茫的干净透亮。

    什么都能看得清。

    容毓站在院墙上,看着眼前白茫茫的荒地。

    这么多年过去了,半点痕迹都没有了,杂草长得比人都高。

    父亲当年临走前会想些什么呢?

    容毓盘着腿坐下来,拄着膝盖静静的看着眼前,时有小风吹过,雪堆之上的枯草慢慢浮动。

    他的眼前慢慢浮现出另一番场景。

    一间小院,院里几口大缸,四五岁的小儿攥着筷子在缸间来回穿梭。

    筷子上还插着一颗大肉丸。

    他忽然脑袋一偏。

    一只短小的袖箭几乎贴着耳朵擦了过去。

    容毓立马翻身滚下院墙,贴着墙面小步走到墙角,一个上翻身躲进破败的屋子里。

    他机警的看向四周。

    一个人都没有。

    就连只鸟都没有。

    可是那袖箭...

    他抬手摸了摸耳朵,再舔一口,有血。

    容毓的眼神逐渐变了,他扫向四周,这个人的功夫比他要高,内力轻功都在他之上。

    第一箭是警告,不伤及性命。

    后面呢...

    他卸了手上的护腕,往空中猛地一抛,嗖嗖又两只袖箭将护腕钉在房梁之上。

    来人是东边的。

    他往西面躲。

    头顶突然落了重重一击,容毓不动了。

    “你来这干什么?”

    竟是腹语传音。

    容毓的眼神猛地眯起来,还敢和他搭话!

    容毓:“阁下是谁?”

    来人:“你来干什么?”

    容毓的

    身体几乎贴在房檐之上,一寸一寸的往前挪动。

    待时机一到,他猛地朝外扑过去。

    那人背对他,但就像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两只手鹰爪似的往前一扑,扣住容毓的腕子再一剪,匕首应声落下。

    容毓心里有些慌,这是第一次,连两个回合都没打上,他就被人下了兵器。

    但来人同样身着夜行衣,脸上带着黑纱罩,只能从身形隐约辨认,是个男人。

    来人:“你怎么会来?”

    腹语传音十分沙哑,恐怖的像地底下经过沙粒子百般折磨才挤出来的,容毓不想听。

    容毓:“你脚下的宅子是我买的,不能来吗?”

    来人的手劲儿明显松了半分,“是你买的?”

    趁他愣神的功夫,容毓抬腿就是一脚,但来人似乎早有预料,膝盖一扣就挡住了容毓的招式。

    “呵呵。”

    他笑了两声。

    容毓眼神一暗:“你背后的人是谁?”

    来人不回答:“你隐姓埋名的买这干什么?”

    容毓:“和你有什么关系。”

    他十分恼怒,可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那人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死死的压制着他的四肢,根本无法用力。

    来人:“是你买的就好。”

    这句腹语声音很低,低的容毓几乎没听出来个个数。

    还没等他回话,那人朝他肩膀猛地就是一推,往后翻了半个空翻借着房檐的力,没影子了。

    轻功之好,就连身下的浮雪都没有吹动。

    容毓被他那一推,用尽全身力气才稳住身形

    没从房檐子上摔下去,更别提追人了。

    正月十四。

    扶州城发生了一件大事。

    容家的小半数铺面突然酒水全费,为世间祈福。

    据说是容家老爷回来了,不过不是走着的,是靠人抬着才回来的。

    容家老宅书房里,咳嗽声一声比一声高。

    门外的容祁坐在轮椅上,不知道该进还是该出,几次想抬手叩门。

    容勒的骂声时不时从门缝里传出来。

    “这生意,我交给你,你竟然能亏空了半数!”

    又一声花瓶碎裂。

    容勒:“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