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家——

    苑福宁又一次进了容府。

    赵流月一封信说的草木皆兵极其严峻,她倒要看看,是什么天大的实情把人折腾来了。

    小花厅里,赵流月早早的等在那。

    她已有六个月的身孕,焦急的来回踱步。

    丫鬟:“苑姑娘到!”

    福宁一脚踏进去,赵流月就立在屋中间,一身红艳艳的衣裳吓了她一跳。

    赵流月亲热的贴上来,“苑姑娘,你可来了。”

    “我上个月在祠堂给大爷祈福,没能和你见着面儿,今日可算见了。”

    苑福宁不太习惯这么亲密,她咳嗽一声抽出了手,找了个椅子坐下。

    “有事直说吧。”

    赵流月习惯了你来我往推三阻四,站在原地有点尴尬。

    她摸了摸肚子。

    “我月份大了,又是头一胎,郎中不让我折腾,这才把你请了来。”

    她生的小家碧玉玲珑可爱,头顶着白玉头面,面色红润,唯独嘴唇咬的惨白。

    “我怕姑娘被人利用了。”

    苑福宁不明白她的话。

    赵流月给了她一张帕子,上面是歪七扭八的比划,黑黝黝一团子。

    福宁:“这什么?”

    赵流月:“我婆母上次见了姑娘之后就一病不起,手脚无力拿不动笔,口干舌燥也说不出话,半边身子更动弹不了,一日更比一日严重。”

    她出祠堂时就听说婆母病了。

    丈夫和她的关系并不亲近,婆母是赵流月在容家唯一的依仗,她急的团团转,可管家婆子却不让她多待。

    谷氏每天见了她情绪都很激动。

    后面甚至暗示她带纸笔来。

    主院的守卫很严,纸笔怎么进来呢,没办法,赵流月用手帕包了一只远山黛。

    赵流月:“我想她写下这个字,是想见你。”

    苑福宁接过那张帕子,

    哪有字?

    比划横七竖八的,根本看不出来个子丑寅卯。

    福宁:“见我做什么?”

    赵流月摸着肚子,又咬了咬嘴唇。

    “我怀疑是有人给她下了毒。”

    苑福宁:“你怀疑我?”

    赵流月慌忙摇头,“不敢怀疑姑娘。”

    “我怀疑...府里那一位。”

    她声音很低,低到几乎听不见。

    赵流月扶着椅子挪到苑福宁身边坐下,拉着她的手。

    “姑娘,从前的日子,四爷确实过的不如意,不知道是不是记了这个仇,府里的人都恨透了。”

    “我猜..或许是他动了手。”

    苑福宁揉了揉额头。

    怎么又把她卷进来了。

    福宁:“我又不是府衙的推官,你叫我来也断不了案,有什么用呢。”

    赵流月焦急:“我听说姑娘这段时间和四爷走得很近,我急得慌。”

    “他敢给夫人下药,还有什么不敢的?”

    “从前苑夫人的毒...也未必真是我们姑母下的,说不准是他嫁祸呢?”

    赵流月语重心长,“姑娘可一定要擦亮眼睛啊。”

    苑福宁渐渐听明白了。

    这赵流月把她大老远叫过来,就是为了这一句啊。

    “那按你的意思,我该剑指何人?”

    赵流月左右看了看,极其谨慎,又以帕子遮口。

    “只怕朝我们四爷要好些。”

    “我是好心提醒姑娘,但我们夫人毕竟还在病着,写状子时还是少提府里为好,也给府衙的大人们减轻些负担。”

    苑福宁冷眼看着她。

    长得可爱,心里可不可爱。

    引着她把容四告上去,再把杨舒摘出来。

    成了就是赵家的功劳,又得头功一件;

    要是不成,她是容家媳妇儿,赵家大可断臂求生。

    下的一招好棋。

    苑福宁眉头一挑,把帕子攥在手里。

    “夫人在哪,你带我见见吧。”

    赵流月犯了难。

    苑福宁:“怎么了?”

    赵流月纠葛半晌,红润润的脸憋得更泛红色。

    “我可以送姑娘到院门口,但不能带你进去。”

    苑福宁颔首。

    沿着长廊几乎走了有一炷香的时间,福宁都走的有些累了,赵流月依旧在前面健步如飞。

    身子骨比她还利索。

    夫人的院子更大些,院里有几个仆役在扫雪。

    迎面两个人出来,一个瘦弱的少年背着药箱子,还有一个穿着黑衣裳。

    正低头说着什么。

    赵流月一瞬间脸色煞白。

    苑福宁却迎了上去,“容四爷。”

    “苑姑娘。”

    容毓看见她并不惊讶,后撤一步给她介绍身边的人。

    “这是药铺的掌柜,姓陈,名少卿,给夫人复诊来的。”

    “这位是..”

    掌柜朗声大笑,“我知道,苑举人,你上次打上容府是我开的门。”

    苑福宁眉头一挑,细细看去,和记忆里那个少年的眉眼间是有些像。

    容毓笑了笑,解释道,“陈大夫是我的老朋友,府里上上下下的都认识,他常来捣乱。”

    他目光往后一让,落在赵流月身上。

    “大嫂。”

    “许久不见,身子好些了?”

    赵流月被他一点名,没法再装死,只能回头笑着应是。

    福宁:“贵府夫人怎么了?听说她病入膏肓了。”

    陈少卿极其纳闷,“什么膏肓,就是偏枯之症而已。”

    容毓把进屋的路让开。

    “母亲刚刚睡下,请姑娘手脚放轻些。”

    哪里还用进屋,苑福宁小步过去,趴在通风的窗户口往里瞄了一眼。

    陈少卿给她指了一下。

    趴错屋儿了。

    苑福宁吐了吐舌头,跟着他换了个地方,床上谷氏合目睡着,丫头在给她篦头发。

    她不懂医术,看不出什么名堂。

    容毓的视线慢慢落在赵流月身上,然后眉眼一弯。

    “原来大嫂和苑姑娘的关系这么好。”

    “从前没听说过呢。”

    他语调上挑,但在赵流月耳朵里听来极其冰冷,甚至恐怖。

    她冷着脸,“从前没这么好,但往后关系就好了。”

    容毓:“哦?”

    赵流月:“我们有共同的敌人。”

    容毓不得了的一笑,“不会是我吧?”

    赵流月冻得小脸通红,气得牙根痒痒。

    容毓微微弯下腰,压低声音,只有赵流月能听见。

    “大嫂,你兄弟赵衡私自派人去梅家要灵芝,是自己用了吧,算不算以权谋私啊?我可还留着证据呢。”

    “再说这么多年,他们父子三人明里暗里拿了多少,应该也是个检举的方向。”

    赵流月瞪圆了眼睛。

    “你敢威胁我?容祁的官位是怎么来的,你别忘了。”

    容毓悠然自得的摇摇头。

    “赵流月,我大哥是你家的狗,我不是,小心...”

    他眉眼一冷,扫了扫她的肚子。

    “你从前怎么对我的,我就怎么对他。”

    一瞬间,赵流月只觉得浑身冰冷,心脏砰砰的直跳,天地间静的只有呼吸声。

    容毓岂敢拿孩子来威胁!

    她下意识喊了一声,“苑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