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顾秋语平安落地,

    陆明川站在坡顶,长长吐出一口气。

    又等一会儿,

    发现攀岩索晃了三晃,

    这是——她刚才和自己对的安全暗号!

    他一把提起攀岩索,眸色微亮。

    在部队,他们也有攀岩方面的训练比赛。

    他曾拿过军区部队比赛的冠军!

    不过,他们比赛的绳子,是粗麻绳。

    不如顾秋语的这个好看、结实。

    绳子系在腰间,拽了拽绳索的稳定性,陆明川顺着绳子,一路向下,离地面,还有两米的时候。

    他解开绳索,噌的一下,

    就利落的跳到了地上,然后把绳子打一个结。

    绳子就挂在了坡壁上。

    此时,

    顾秋语已经迫不及待的向着沟里面走去,眼神中凝着几丝沉重。

    这里就是一道沟子。

    地上全是杂草、腐败的树叶与杂树枝子。

    沟风阴冷,又寒又潮。

    光线还暗!

    就像城市的地下臭水沟。

    鼻头一酸!

    她没有想到,外公外婆他们竟然住在这样的地方。

    牛棚都比这里强多了!

    攥紧拳头,骨节发出咯咯的响声。

    走了几十米,

    她终于听到了说话的声音。

    紧走几步,顾秋语就看到沟的一侧,有凿出来的洞。

    一间洞算是一间房吧。

    里面啥也没有。

    只有穿着破破烂烂的人,还有一双双无神的眼睛。

    每个洞口都放着一口破烂的大缸!

    “我想买树苗,谁懂?”顾秋语强忍着心中的难受,直接问了第三个洞里的人。

    因为这里只有一个老头儿。

    “没人卖树苗,你赶紧走!”老头儿咳了几下,对她说:

    “被上面的人发现,你们就完蛋了。”

    “这里归第十连队管?”顾秋语问老头儿,掏了一个白面馒头递给了他。

    老头儿看了眼馒头,又瞅了瞅洞外,迅速接过来,把白色的馒头在地上蹭来蹭去,直到馒头全部蹭成黑色,看了看,没有一点白色了。

    他才满意的塞进自己的袖子里。

    顾秋语眼圈微红,微微撇过头去。

    “这沟子不归连队管,归淋水沟的大队部管!”老头儿叹了口气。

    顾秋语看到陆明川站在洞口,正在给她放哨。

    胸口一暖。

    心放到了肚里。

    “这里有培育树苗的人吗,我们村想买点树苗!”她用最小的声音问老头儿。

    也不想外面的人听到。

    “买啥买?那人快死了!”

    顾秋语的心里咯噔了下,她嘴唇抖了下,忍住难受:

    “她在第几个洞?”

    “不知道!”老头儿看了看顾秋语的包袱。

    顾秋语秒懂,直接从包袱里掏出两个煮熟的鸡蛋,一把塞在老头儿手里问:

    “她在哪儿?”

    她的声音有点抖。

    难道自己来晚了?

    “第十个!”老头儿把鸡蛋塞迅速进袖筒里。

    顾秋语起身,迅速来到洞口,朝着陆明川伸了十个手指头,又指了指前边,二人迅速向着前方走去。

    来到第十个洞口前,

    还没靠近洞口,就闻到一股臭味。

    三步跨作两步,

    顾秋语冲进洞里:

    一眼就看到躺在乱树叶子上的一个老太太,身边还有一个老头儿陪着她。

    看着那一脸苍桑的瘦弱老太太,

    顾秋语的心一揪。

    这跟她小时候见到那个气质优雅从容的老太太,简直是天差地别。

    但,这老太太就是白洛施!

    这个躺在乱树叶子上,风烛残年的老太太就是原身的外婆。

    母亲简小雅和外婆长得有七八分像。

    她一眼就看了出来。

    原身从出生后,一直由优雅的白洛施抚养。

    所以原身和外祖家关系极亲!

    看到眼前此情此景,悲从中来。

    也许是原身的感情与自己的感情融为一体,顾秋语自然而然的体会到了血浓于水的亲情。

    所以,当她看到垂垂休矣的老人时,心里十分难过。

    陆明川守在洞口,谨慎的盯着洞口的情况。

    “外婆!”

    听到这声音,躺在落叶上的简老太太——白洛施,倏的睁开眼,暗淡的浑浊里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她挣扎着坐起来:

    “盛荣,我听到小语的声音了。”

    简盛荣扭头,擦了擦眼角的浊泪说:

    “一定是我们俩老眼昏花了,才会看到小语,你走了,我也跟你一起走。”

    “外公外婆,是我,我来看你们来了,你们小声点!”顾秋语向前走了几步,让小狐从空间拿出两个撕了包装的矿泉水。

    就递到了简老太太跟前:

    “外婆,起来喝一点水。”

    看着形如枯槁的外婆,嘴唇裂的全是口子,估计是真的快不行了。

    多亏自己来了!

    只要外婆有一口气在,自己就能救活她,趁机,在俩老人注意不到的地方,她添了不少灵泉水。

    简老太太喝了水,感觉自己好多了。

    顾秋语赶紧把另外一个瓶子递给简盛荣,“外公,喝水,我带来的。”

    她扫了眼屋里,根本就没有其它放水的家伙什。

    除了洞口那一口缸。

    刚才进洞的时候,她看到了,洞口的破缸,缸底全是泥垢,又脏又臭。

    “那缸?”

    “这里没水,只能靠天吃水!”简盛荣动动裂了口子的嘴唇,伸手指指头顶。

    顾秋语咬咬牙,强压着想骂人的冲动。

    洞口的缸就是这些人的水源,是为了接雨水的!

    看着清澈的水,外公激动的捧着瓶子喝起来,又干净又甜,真好喝!

    他一口气喝了半瓶,然后小心翼翼的把瓶子放在一块石头上。

    “小语,你咋来了?”

    “外公,我在小勺村当知青,这样,我就可以就近照顾到你们。”顾秋语看着外公外婆身上的单薄衣服,把包袱打开,看了眼洞外,小声催促:

    “你们赶紧把这袄子穿上,套里面,别让人发现!”

    两位老人怔了下,激动的老泪纵横:“谢谢小语!小语长大了!”

    自从出事,他们就没有见到过小语了。

    换好衣服。

    老太太感觉自己身体好多了,大约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她拽过小语,从三块石头垒成的小灶里,扒拉出灰,露出一块铁板,移开铁板,从里面取出一个小盒子。

    “小语,这个你收着。”简老太太把盒子递给顾秋语。

    他们走不出这里了,这些都给了小语吧。

    顾秋语皱眉想推拒。

    简老太太却是直接塞进她怀里:

    “收着,当嫁妆吧,外婆可能熬不到你结婚的日子了,嫁妆提前给你吧,也了了我和你外公的一桩心愿。”

    “外公外婆,我收着,但是你们得好好活着,我这两天会想办法,让你们离开这里。”

    顾秋语知道这个地方,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外公外婆住下去了。

    再住下去,就要人命了。

    这里连水都喝不上,吃喝拉撒都要在洞里解决。

    盒子被收进了空间。

    “小语,是不是你爹逼你下乡的?”简老太太担忧的问了句。

    “他们把我关在柴房里,不给我吃的,非打即骂。”

    “九死一生之后,我逃了出来,让秋芬婶子帮我报名下了乡。”

    “我把户口也迁了出来,以后,顾建国再也左右不了我的人生了。”

    顾秋语简述了下自己下乡的原因。

    简盛荣气得拿拳头咣咣咣的砸墙:

    “这个畜生,是我看走了眼,害了小雅,又害了小语!”

    “小语,你别再看我们来了,省得被牵连,在乡下好好的就行!”

    简老太太看了眼小语的脸蛋,还有小手,都还很嫩,稍稍放心了些。

    看了天色,简盛荣催道:

    “小语,你们赶紧走!”

    生怕小语被村子里的人发现,到时小语被牵连了就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