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你有想见的人吗?

    陈默对这间病房其实还挺满意的。

    宽敞明亮。

    甚至墙壁上还有一些用来装饰用的画。

    有独立的阳台,还有.朋友的关心.

    孙卢泽此时在陈默心中除了是他的主治医师外,还变成了他的朋友,那种可以交心的朋友。

    在他搬来这间病房后。

    孙卢泽便给了他一个用来记录自己感受的小本子。

    只要感觉到疼痛无法忍受的时候,就在这个本子上记录下来,他会根据这些东西来调整止痛方案。

    如果需要寻求心理上的帮助,也可以记录下来。

    他也会帮忙去找专业的心理医生。

    孙卢泽告诉他。

    这已经是在他的能力范围内,能做到的所有事情了。

    除非是那种顶级富豪专属,估计得用秒来计算医药费的医疗团队,还能有着一些手段去试一试,博取一些虚无缥缈的希望。

    但手术、化疗这些.除了会增加痛苦外,为什么也无法改变。

    药物干预加心理治疗,能让他生命的末期少很多痛苦。

    这是昨晚孙卢泽走之前,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虽然这些话语所表达的内容都很绝望。

    可感受到了人与人之间的温度。

    这让陈默觉得。

    或许自己生命的最后一段就在这里,也挺好的。

    这时。

    陈默的手机收到了杨初雪发来的几条消息。

    他在打开那款聊天软件后。

    先是听见了妹妹的撒娇,说好想他。

    随后又发来了几张照片。

    这些是那天在剧院的照片。

    可能是傅学杰的助理拍摄的。

    妹妹和傅学杰一起弹着钢琴。

    自己则在一旁面露笑意的看着两人。

    杨初雪很是激动,她说这些照片是学校的老师发给她的,还准备挂在学校门口的展示橱窗里。

    她说班上的那些同学在听见,教她弹钢琴的人是最厉害的钢琴大师的时候,全班羡慕坏了。

    这一段妹妹用语言讲得很夸张。

    说下课的时候隔壁班的同学都来了,她都出不了教室。

    陈默立即回复了这些消息,说那挺好的,这不就可以交很多新朋友了。

    不过相较于交朋友。

    杨初雪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以后要成为一名钢琴大师。

    说要弹钢琴弹得和哥哥一样厉害,不,还要超过哥哥。

    【哥,你信不信!】

    陈默笑着回复。

    【当然信。】

    不过他看不到那一天了。

    在陈默放下手机后不久。

    孙卢泽在轻轻敲了两下病房的门后,走了进来:“怎么样,还有那种疼痛感吗?”

    陈默回道:“没有了。”

    “还有一些可以忍受的不适感,我也早就习惯了。”

    孙卢泽闻言也没说什么。

    他找了把椅子坐下后,从手上的袋子里拿出了一大堆单子:“你上次和我说,想让我时刻告诉你,伱现在身体的状况。”

    “这样你好更从容地去安排剩下的时间。”

    “你的情况.”

    孙卢泽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随后突然提出了一个问题:“对了,你有想见的人吗?”

    “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

    陈默刚想开口。

    孙卢泽就抬手打断:“我希望你在仔细想想后,再来回答这个问题。”

    “这样吧。”

    “我给你讲一件发生在我曾经病人身上的故事。”

    “她当时也是一个人来的医院。”

    “这个快七十岁的老人看上去气色也不算差,但她感觉胸疼越来越严重了,就挂了一个我的号。”

    “在做完检查后,在肺部发现了很大的病灶,并且已经骨转移了。”

    “老人在得知这一消息后,原本都准备直接回家了。”

    “但可能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老人承受不住,所以还没走多远,就说自己的头好晕,腿也麻了,然后就晕倒在了地上。”

    “在老人住院的时候。”

    “我还去看过几次。”

    “我问老人有没有家人,要不要我帮忙联系家人来照顾她。”

    “老人先说没有家人,然后又说有一个不争气的儿子。”

    “他儿子只知道喝酒,打架,每天什么事也不干,游手好闲。”

    “有时候还要找她要钱。”

    “老人说她要不是有养老金,估计早就活不下去了。”

    “她把他儿子赶去了外地,让他就在外地打工,别回来了。”

    “过年他儿子回来的时候,老人也把人往外赶。”

    “赶了几次后,老人的儿子也就真不回来了。”

    “老人说,她已经有五年没见她儿子了。”

    孙卢泽说到这里,情绪似乎产生了细微的变化。

    语气也变得似乎有些伤感起来:“当时我和老人都很清楚,她已经没有多久可以活了。”

    “于是我当时也是这样问那位老人的。”

    “老人的回答很干脆,没有。”

    “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她一点都不想见。”

    “可几天过后,老人突然就办理了出院。”

    “我问了一位护士。”

    “那名护士告诉我,老人是因为身体越来越差,有时候都看不见眼前的东西了,她又突然后悔了,说想见一面她儿子。”

    “可结果五年没有拨通过的那个电话号码已经变成空号。”

    “这让老人当场就落泪了。”

    “起身就说要出院,她要去见自己儿子最后一面。”

    孙卢泽望着痴楞在当场陈默,拿出了那份提前准备好的报纸。

    陈默下意识接过后,看见了那期报纸的头条就是。

    身患绝症的七旬老母亲,沿途打听,历时十一天,横跨六百公里,在公安机关的帮助下,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儿子,见到了最后一面。

    孙卢泽说道:“因为我也不是当事人。”

    “所以也无法给你一个明确的理由。”

    “这位老人为什么会突然转变,拖着孱弱的身躯,跋山涉水,见儿子最后一面。”

    “我觉得可能是因为,这是老人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遗憾吧。”

    “你觉得你心底有这样的人吗?”

    “过去的那些东西就像风一样,你可以感受,但没人能抓住风。”

    “但最大的遗憾,从来不是过去已经失去的东西。”

    “而是没有把握好的当下。”

    “趁着病情得到了控制。”

    “去见一面吧。”

    本章完